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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姬越身旁的卫敛更能感受到,姬越满身都写着“孤不开心,孤非常不开心”,周身萦绕着低气压,散发出来的寒意令宫人都不敢接近。
卫敛毫不怀疑姬越是想当场诛杀了呼延可牧的。
只是这个场合不行。
秦国虽强,能逐一压制各国,倘若六国合力,对秦国亦是一场硬仗。
六国之所以至今未联合,皆因他们本身就有诸多是非牵扯。例如梁国与陈国不共戴天之仇,不逼到绝境,绝无可能联手。而六国间有血海深仇者不在少数,本身就竖着一道巨大的鸿沟,彼此防备不能互相信任,又何来的合作?
一盘散沙,不足为惧。
何谓绝境?
自是秦王决意彻底灭六国之时。
而今还时机未到。秦征战多年,劳民伤财,亦需休养生息。
所以姬越还不能当众不管不顾地撕破脸,让这盘散沙凝聚起来,化为沙尘暴席卷秦国。
为王者,一举一动都自有他的考量。
但也因这种种顾虑,姬越只能眼睁睁看着卫敛接下这烫手山芋,心情自然好不到哪去。
卫敛唤道:“陛下。”
姬越:“哼。”
卫敛在桌下悄悄拽他的袖子:“别生气啦。”
姬越身子侧向另一边:“哼。”
卫敛从果盘里拈了颗葡萄,慢条斯理地剥着,而后将晶莹圆润的果肉递到姬越唇边:“尝尝。”
姬越张口就将葡萄含了进去,咽下后还没忘记他现在还在生气中,又补了一句:“哼。”
如果不是场合不妥,卫敛简直想当场笑出声了。
姬三岁,你幼不幼稚啊?
“你信我有分寸。”卫敛道,“不给你丢人。”
“丢人有什么要紧?”姬越侧目瞥他一眼,又转回头去,低声说了句,“……你没事才好。”
他只恨上回说要教卫敛骑马,为何迟迟不兑现,以至于如今只有三日时间临时抱佛脚。
姬越纵是诸葛再世,也想不出解决这个局面的法子。他可以将红鬃马驯服,但三日后六国使臣前,亲自上马的必然是卫敛。红鬃马能认他,却不能认别人。
倘若那畜生敢将卫敛摔下马,他第一个先砍了它的头。
卫敛眼中光华流转:“这是不生我的气了?”
姬越立刻道:“生气!”
“那,”卫敛执起一樽酒,“臣满饮一杯,权当给陛下赔不是。”
一醉解千愁。既可以跳过今晚羞耻上药的步骤,又可以避开姬越宴会结束后的发落,人事不省,万事不管。
他真是太聪明了。
酒真是个好东西。
“你别!”姬越惊恐地回过头,就见卫敛已经将整杯酒一饮而尽。
卫敛抬手拭了拭唇边的酒渍:“别什么?”
“……”
宴会上的酒没有上回姬越特意准备的烈,所以卫敛还能够保持清醒。
“这酒……还挺好喝的。”卫敛顿了顿,又想去斟满,“再来一杯。”
然后他去拿了碟子里的葡萄。
姬越:“……”
他觉得卫敛现在好像也不是很清醒。
卫敛拿了葡萄,还未去皮,就想往嘴里放,姬越连忙夺过葡萄:“不能直接吃。”
葡萄是洗过的,带皮吃也可以,但卫敛这情况,姬越怕他连皮带籽一起咽下去。
卫敛抬起醉意朦胧的眼:“你把酒给我。”
姬越:“……这是葡萄。”
“不要抢我的酒。”
“这是葡萄。”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啊,自己有酒不喝,非要来抢我的。”
姬越:“……”他跟一个醉鬼争论什么呢?
姬越迅速把葡萄剥好,喂进卫敛嘴里:“给给给,你的酒。”
卫敛慢慢咀嚼了会儿,往碟子里吐出两枚葡萄籽,不满道:“这酒为什么还有酒糟啊?”
姬越嘴角一抽。
不错了,还知道吐籽。
卫敛终是撑不住了,眼皮子昏昏沉沉的,身子一歪,靠在姬越肩头静静睡去了。
青年脑袋枕下来的时候,姬越身子一顿,轻轻扶了扶卫敛:“阿敛?”
青年阖着眼,垂下长睫,睡得很恬静。
满堂靡靡的丝竹声,也不能打扰到他的安眠。
姬越抬手,示意安静。
乐声戛然而止。
“孤今日乏了,宴席散了罢。”姬越低声道。
众人:“……”
我们没瞎,乏的不是您,是您怀里已经睡过去的公子,我们看得见。
当然谁也不会那么没眼色地说出来,俱是起身施礼:“恭送陛下。”
姬越将卫敛抱出金銮殿,吩咐了不许人跟着。
他实在很怕卫敛醉酒了又做出什么事,被人看到不好。
一到殿外,吹了冷风,卫敛又醒了。
醒后就立即挣扎起来:“姬越,你放我下来。我不要你抱我。”
姬越黑着脸将人放下来:“怎么?孤还抱不得你了?”
卫敛站在他面前,微仰着头,清冷声线却是用着软糯腔调:“我要你背我。”
姬越面无表情。
卫小敛每次醉酒后都敢放肆十倍不止。
卫敛搂住他脖颈,亲了亲他的嘴角:“好不好啊?”
姬越叹一口气,背对卫敛蹲下身:“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