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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空星斗明灿,月色正好。薄云如雾霭,静止又流散,卫凌风穿着一件单衣,坐在顶楼的屋檐上,如履平地。他抬头赏月,心中念起楚开容与沈尧的对话。
    楚开容问沈尧:你如何看待绮兰?
    沈尧回答:她是个好姑娘。
    楚开容还问:今日在秦楼,畅快不畅快?
    沈尧回答:畅快。
    这一夜,卫凌风睡在屋顶,没有回房。
    *
    次日天光大亮,沈尧赖床。
    朦胧中,他听见许兴修与卫凌风说话的声音:“楚夫人说,我们要在安江城待上七天。”
    卫凌风低声询问:“为何是七天?耽误了我们的行程。”
    许兴修叹气:“楚夫人的心思,我怎能猜透呢?不过安江城是个好地方,南街有个武馆,每七日开设一场比赛。”
    他搓了搓手指:“前几日,武功高手们打得很凶,伤筋动骨的,大夫们都治不好。我与你乔装打扮去给他们治病,如何?就当是赚些盘缠。”
    卫凌风沉吟:“若是让楚夫人察觉……”
    许兴修漫不经心道:“虽然名义上,我们应当顺从天下第一庄。但是,时至今日,你我都没见过庄主。何况楚夫人……让我们住在偏房,每日残羹冷炙,想来也是没把我们当成什么人物,更不会与我们计较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他拉住卫凌风的手腕:“大师兄,你且听我一言,咱们赚来的盘缠,哪怕给沈尧买只烧鹅也好。”
    卫凌风点头称是。
    不久之后,他们戴着斗笠出门。
    沈尧从床上一跃而起,给自己包了一层头巾。他尾随许兴修和卫凌风,坦然地走向南街。此处的街道小巷有些不同——沈尧发现,很多妇孺和壮年男子歇坐在路边,额头冒汗,眼神涣散。
    他顾不上两位师兄,走到近旁,探问道:“这位兄台?”
    某一位男子接话:“唉?”
    沈尧介绍道:“我是外地来的大夫。”
    男子笑说:“大夫,有何贵干?”
    沈尧指了指周围的人:“兄台,这是怎么了?”
    男子不以为然:“正值六月,闹了暑热。”
    沈尧蹙眉:“可否让我诊脉?”
    男子挽起衣袖,向他伸出手臂。
    沈尧盘腿而坐,三指搭在他的腕间,望闻问切。
    他观察得越细致,眉头就拧得越紧,直至后来,他万般肯定道:“绝非暑热,更像是疫疠。”
    男子收手,整理衣服,似有些恼怒:“药房的老郎中们都说是暑热。你这外地人甚是年轻,乔装成郎中,包着头巾,说些妖言惑众的话,可是为了捞钱?”
    沈尧两指朝天:“我发誓,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
    男子仍然忿忿不平。
    沈尧别无他法,只能快步跑远,追上他的两位师兄。
    卫凌风的医术强于沈尧。他自然注意到了城中异象,还说:“北城没有一点苗头,南城已经有了这般光景。”
    许兴修道:“武馆的高手们久病不愈,无法调理内息,恐怕不是因为皮外伤。”
    卫凌风忽然停步:“楚夫人为何还要在城中滞留七日?”
    许兴修后背一冷:“你是说,她有意为之?”
    卫凌风没做声。许兴修啐了一口:“最毒不过妇人心。”
    两人静立在长街上。沈尧远远奔向他们,喊道:“师兄!师兄!”
    卫凌风转头,默然回视他。
    沈尧擦了一把额头的汗。他提着一口气,双手背后,严肃道:“事出反常必有妖。”
    三人合计一番,都认为不能坐视不理。但是,直接去找楚夫人,那是下下之选,找城内的富商巨贾呢——无名无号的江湖小卒,根本没有被接待的资格。
    思前想后,卫凌风带着两位师弟,上门拜访了全城最大的药铺。
    药铺主人是个年过六旬的老头。他有四个儿子,负责照看生意。小儿子名为黄半夏,今年刚满十八,既与沈尧同岁,更不相信他们所说的话。
    沈尧执意道:“瘟疫突发,再过三日,可由南城传到北城。”
    黄半夏哈哈大笑:“昨日还有一帮人来我家开药。他们说,四肢有力,耳清目明,体况已经转好了。”
    沈尧摇头:“这并非见好的迹象。”
    黄半夏失去耐心,拿起笤帚,驱赶道:“往年城中也闹过暑热,几日便能见好。你们这些穷酸的外地人,休想败我药铺的名声!”
    沈尧挡在卫凌风之前,拔高声调:“倘若三日之后,染病的人越来越多,你又当如何?”
    黄半夏放下笤帚,扬起下巴,趾高气昂道:“我便认你做大哥!”
    黄半夏和沈尧躲在角落里争执,旁人离得很远,只能听见他们的只言片语。
    沈尧与黄半夏击掌为誓,还说:“好!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到时候,你就和我拜把子,做足仪式,跪在地上,磕头叫我三声大哥。”
    第13章 天灾(一)
    黄半夏的父亲多年来经营一家药铺,在安江城内,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十年前,黄半夏的父亲曾经救治过一位濒死的老妪。老妪起死回生,犹如枯木逢春,从那之后,黄半夏的父亲就被一些人尊称为“黄仙医”。
    黄半夏以父亲为荣,更以父亲为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