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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尧暗道:段永玄心怀鬼胎,深不可测,面子功夫还是做足了,一向都是有礼有节的,不至于这么对待九师兄啊?沈尧困惑不解地问道:“段家的人,为什么把你扫地出门?难不成是因为,段无痕离家出走,他们把怒气发泄在你的身上?”
    钱行之摇了摇头,据实回答道:“段前辈问我会治什么病,我说,花柳病。段前辈又问,除了花柳病呢?我说,我还会治不孕不育。老爷你正当壮年,夫人她貌美如花,何不再生几个,夫妻恩爱有加?”
    沈尧噗嗤一乐:“段永玄听完就生气了?”
    钱行之道:“他没说话。他的管家把我轰出来了。”
    沈尧悄悄地小声道:“你看段永玄这两个儿子,段无痕公然违抗父命,程雪落更别提了……段永玄他八成也想再生几个吧?”
    钱行之深有同感:“可不是吗?我那不是为他好吗?他不承我的情,倒也罢了,当天将我扫地出门,实在不顾我丹医派的颜面!”
    “就是!”沈尧连声附和道。
    钱行之坐在地上,接着叹了一口气:“师父去世后,段前辈从没来问过一句话,也没问过师父葬在哪里。若非他杀人不用剑,我都要怀疑,幕后凶手是不是他了。”
    沈尧心道:或许真的是段永玄,这老头当年害了大师兄,今年又害了师父,贼喊捉贼,真是罪大恶极!他心中蓦地一痛,嘴上扯回刚才的问题:“九师兄,你还没讲完。为什么你会被杀手门派的人盯上?”
    钱行之撩了下衣袍,正襟危坐,这才说道:“我被轰出了那座大宅,身无分文,回不去清关镇。师父死了,你不见了,大师兄又遭了难,许兴修……”
    沈尧握紧五指:“许兴修对你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只是不再将我视作同门师弟。钱行之暗想。
    几个月前,钱行之还在应天府时,因着穷困潦倒,且没有武功傍身,衣食住行都成了大问题。那时候,哪还有什么心思去考虑体面、考虑尊严?钱行之就在花街柳巷的路口摆了一个摊子,四周支起白布,专治各类隐疾、花柳病。
    他摆摊摆了七八天,赚了至少七八十两。
    旁人问他:“大夫如何称呼?”
    他懒得骗人,干脆实话实说:“我叫钱行之,来自丹医派。”
    由于丹医派的弟子们治好了安江城的瘟疫,卫凌风又是丹医派的大弟子,而许兴修在武林世家中混出一点名望,应天府的老百姓也就记起了“丹医派”这等名号。
    那几日,钱行之摆摊时,常有青年或中年男子前来找他,他会意一笑,与男子共同步入围着四块白布的素账之内。随后,往往是男子脱了裤子,钱行之仔细观摩病症,再对症下药,见效极快,治好了许多人。
    正巧当时有个读书人,被钱行之治好了困扰多年的花柳病,那人心情难免激动,当场送了钱行之一副对联。
    上联曰:“扶花弄柳显妙手”,下联曰:“救死扶伤真奇才”,横批:“君子行之有道。”
    钱行之非常喜爱这副对联,就把它贴在了自己的摊子前。直到许兴修的书童前来告诫,希望钱行之不要顶着“丹医派”的名头,当街扒了男人裤子给他们看病,实在有损本门的清誉,也有损许兴修的名声。
    钱行之提着礼盒,上门拜访许兴修。但是,他被许兴修拒见了。
    念及往日的师兄弟情谊,钱行之心中很不是滋味。
    今日,当沈尧问起许兴修,钱行之略一思索,仍然替许兴修隐瞒了那些事,只说:“许兴修在应天府……很忙碌,许多达官贵人都找他看病。而我,就是闲云野鹤。我在青楼门口,摆摊许多日,有一天晚上,天都黑了,我才收摊,忽然有一个云鬓花颜的妙龄少女前来相约。她对我说,‘公子,我身上不爽利,你能不能随我回家,帮我看病?’”
    沈尧斟酌道:“这女子邀你回家,真是为了看病?九师兄,你别做了登徒子。”
    钱行之恼怒道:“我怜她惜她,怎么就成了登徒子?她年纪轻轻的,得了这种病,不好意思同父母讲,应天府的大夫们又都是一帮没读过医书的,我是好心帮她!我甚至都没打算收诊金。”
    沈尧拍了拍他的肩膀:“哈哈哈哈,然后呢?九师兄,继续说。”
    钱行之这才继续道:“然后,我随她走进一条深巷,便被人用棉布塞住了嘴巴,麻袋兜住了脑袋。他们把我扛上一顶软轿。你不晓得,小师弟,那轿子坐着极舒服。轿上还有两位美貌的姐姐,温柔小意,此生难求。当然,我不是说,只有温柔的女人才好。暴烈的、娇俏的、爱使小性子的,我也都一视同仁地喜爱着。总之,那两位姐姐这一路上都在照顾我,她们每天给我端茶倒水,斟酒送饭。我内急了,她们还让轿夫停下来,扶我去路边的树丛里,放任我自行解手。她们都不怕我偷偷跑了。”
    沈尧嘴角一抽,应道:“不是。九师兄,就你这个样子,是个女人都能把你栓住,谁会怕你跑了?”
    “你还小,不懂怜香惜玉,不懂芙蓉帐暖,”钱行之谆谆教诲完毕,方才透露道,“轿夫走得比千里马还快。我们行了一个多月的路,就从应天府来到了云霄之地。”
    沈尧气息一沉,跌坐在地板上,黯然道:“一个多月就来了云霄之地?我……从沭阳走到了云霄,全程都是靠着双腿,走了几千里的路,花了将近三个月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