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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院外墙两边栽种着大片翠竹,便是这等厚雪寒冬,色泽依然碧绿,可惜就可惜在身上雪太厚,都被压弯了腰,折成一片。
推开院门,别提守卫宫女,就连个掌灯的人都没有。林水焉心中怀疑,暗忖这该不会是吴亥住的地方吧?那也太惨了些。
但等吴亥推门进了屋里,点上灯烛后,林水焉又发现,这屋内非常干净整洁,一看就知道是有人勤来打扫的,并不同于外面看起来那么荒凉凄清。
吴亥对林水焉说了一句“稍等”,把人留在厅堂,独自往庭院深处去了。
被留下来的林水焉百无聊赖,打量起这间厅堂。随即她发现这里的陈设用具无一例外,皆是藤竹为制,颇有一番仙风道骨的韵味。
这么看来,应该不会是吴亥居住的地方。
端起烛台,林水焉又发现墙上挂着一幅墨笔,劲瘦柳体书有“人莫鉴于流水,而鉴于止水,唯止能止众止”样字迹。不过纸质有些发黄,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是谁住在这里?吴亥特意来这里干什么?
林水焉拧眉思索间,身后传来脚步。她停在墨笔下方,转身见吴亥两手托着一块牌位回来,从柜橱里翻出来个木匣,小心将牌位放了进去。
“良栖?”林水焉轻声开口,越发不明所以。
吴亥做完一切,淡淡说:“走了。”
抬眼瞥到林水焉站在字迹下面,目中不易察觉地划过一丝怀念,说:“这是老师亲笔手书的字,生前常常被老师挂在嘴边。小时候世子不懂这句话的意思,被王丞相知道后,还罚抄了一百遍。”
不过,那一百遍的罚抄立刻就被世子甩给了自己就是了…
林水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恕我学识浅薄,也是似懂非懂呢。”
“语摘庄子的德充符,是说明镜止水,事来随应。”吴亥眼眸里的怀念被寒冰所覆,淡淡说:“老师言也不可尽听,倘若凡事皆止,只会死在原地。走了。”
林水焉:“……”
她再次确定,果然还是凤留更好相处!
拿完所有想要带走的东西,吴亥这回真的往王宫院外走了。
每走一步,都在厚厚的雪地里留下重重两道痕迹。
漠北王宫不比咸安帝都,天子所在的宫城深之又深,处处金碧辉煌。只是那些金碧辉煌的阴影里,谁知道藏着多少见不得人的秘闻,又哪里比得上漠北的自由大气。
可惜的是,那份自由永远不属于被束之高阁的外来质子。
出了宫门,驷马华庭的马车刚刚好驱策到宫门外。林七从马上跳下来,屈膝行了一礼:“坊主,公子。”
林二手中牵着套着项圈的白狼有害,看看吴亥,又看看宫门,犹豫地问:“公子,这狼…?”
吴亥说:“放进去,还他。”
林二撒了手,一撒手,白狼有害便一瘸一拐地从林二那儿蹭到吴亥脚边,“呜呜”两声,伸出舌头舔了舔吴亥的手。
吴亥一指宫门:“回去找你主子去。”
有害转头看了看宫门方向,两只耳朵耷拉下来,又蹭了蹭吴亥的小腿,对着他长嚎起来。
林水焉远远躲在林二和林七身后探着头看这狼,见状噗嗤一笑,说:“良栖,有害真聪明,它在跟你诀别呢。”
有害一步三回头,一瘸一拐地往宫门走,等快要走进宫门的时候,又停下脚步转过身子坐在雪地里不动了。
绿色狼瞳里一片水色,抖着毛看吴亥,似乎在说:“你先走,等你走了,我再进去。”
吴亥垂下眼敛,将复杂的神色掩在眼帘之下。
半晌,吴亥突然勾唇一笑:“我改变主意了,白狼,你跟着我吧。”吴亥招招手,把有害叫到身边,摸摸狼头,说:“但是我要给你改个名字,以后,你就叫燕熄。”
林二:“……”
林水焉:“……”
果然,这就还是个孩子而已!!
——
朝堂大殿,一群文武官员站成两列,唇舌交战激烈,吐沫横飞。
站在最前面的王丞相王远垂首低头,听着一众人苍蝇样“嗡嗡嗡”个不停,头疼地再次拉开些距离,心事重重兀自站在一边。
刘御史是燕羽打进王城前最后一个见过燕世子的人,此刻就属他说的最大声:
“各位大人稍安勿躁,既然城门来报说世子已经把反臣燕将军拿下,咱们也不用提着心吊着胆了,不过要老夫说,世子啊,这次实在是做得太过了,无论怎么说,也不该在王城脚下起兵戈不是?不说咱们这些老骨头,王城百姓们要怎么想?这快过年的,作孽呀!”
李大人立刻接上:“可不是,王上可是明令禁止世子出城门的。”
“燕将军忠心耿耿,萧大人更是常年在苦寒边关戍守长城,还是王公,有什么事情不能坐下来喝杯茶好好谈一谈呢?非要起兵干什么?虽说世子本事在那里,可也不能总是这么胡来,要是总由着世子这种性格,将来继承王位,当官的岂不得家家配上一位御医?万一吓出个好歹来,还能及时救治呢。”
“坐下来谈?这都敢在王城骑兵,反贼之辈,谈什么谈!罪该万死!”
“燕将军忠厚,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等王上回来后,一定要好好说教说教他们!”
“哼!反臣就是反臣,无论是姓萧还是姓燕,世子诛拿反臣,你们一群人在这长篇大论废什么话?中饭都吃的抹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