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洁云完全没有想到，乔语会突然用这种态度跟自己说话。
    之前，她利用苏言的生死，把乔语拿捏得死死的，让她跪就跪，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后来，哪怕是她知道了苏言其实是被穆彦成掌控着，对自己也算是十分客气，表面上总是恭恭敬敬的。
    这两天，却接二连三地顶撞。
    上次是因为养狗的事情抬出穆静芝来压她，还帮着穆彦成和自己争论，说什么女儿的死，她是在迁怒于人。
    现在，又这么阴阳怪气的。
    是想造反吗？
    周洁云冷笑一声：“你是不是觉得，最近和穆彦成关系还不错，你在这家里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乔语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从来没有这么认为过。要说为所欲为，只有我在乔家的时候，才是真的这么做。”
    周洁云冷笑一声，“你可别忘了，这里可不是乔家。”
    乔语也不在意微微一笑，“我当然很清楚。而且就算现在我回乔家，也不能为所欲为。”
    “你既然知道，还敢……”
    “从前我在家里，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无非是因为，父母对我真心疼爱，纵容。”
    “可是现在今非昔比，我妈妈连自己都顾不过来，我爸爸现在只认乔薇澜。”乔语自嘲地一笑，“在穆家就更不用说了，您比我清楚。”
    周洁云鄙夷地看着她，“既然你都清楚，就放聪明点儿。以后你在穆家的日子还长，现在是有人护着你，可是你也想想看，他们能护你一辈子不？老爷子今年已经快八十岁了，穆静芝……早晚也会离开穆家的。”
    乔语面色平静地看着她，“您觉得，他们一直照顾、庇护的只有我吗？”
    周洁云皱了皱眉，“你什么意思？”
    “您难道看不出来，他们不让我和您发生矛盾，保护的不只是我一个人，也有您。或者说，在穆家，只要是进了穆家这个大门，就会被他们真心实意地当做一家人。无论做什么事，说什么话，他们都是在替整个穆家着想。”
    “你到底想说什么？”
    “如果您只是因为穆一念的死，而耿耿于怀，那么要记恨，您就记恨我一个人好了。那件事，和穆彦成本身没有什么关系。他一直很喜欢小动物，可是因为您不喜欢，这么多年，穆家就什么宠物都不养。”
    乔语叹了口气，“还有爷爷和姑姑，他们对您怎么样，您自己仔细想想看，难道都不会觉得感动么？”
    周洁云像是听到什么笑话，哈哈大笑了几声，却并不否认也不承认乔语的话。
    她拧着眉毛打量着乔语，“别以为你跟我说几句没用的废话，我就会被感动了。”
    “我知道，当然不会。一个人一旦有了执念，就会跟所有的人过不去，可其实，最受其苦的，是他自己。”
    乔语顿了顿又说：“我也是有妈妈的女儿，我只是想跟您说一句，若是您女儿泉下有知，应该不愿意看到她的妈妈，生活的这么难过。”
    周洁云死死地盯着乔语，嘴唇颤抖。
    乔语转身走了。
    其实她真不想这么多事。
    可是看着周洁云的脸，就忍不住想起多年前那个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小女孩儿。
    周洁云还以为，自己还会在这个偌大的穆家，和她日日相对，有得是较劲的日子。
    可实际上，只要她离开穆家，就不打算回来了。
    她不是为了周洁云，只是为了穆彦成。
    穆彦成，对他这个继母的感情，也是很复杂的吧。
    如果后半生她能放过自己也放过穆彦成，乔语就觉得，她也算是为穆彦成，做了一点事。
    再日后想起来的日子里，应该多少有点安慰。
    哪怕她并不能收益，哪怕穆彦成也不会知道。
    爱一个人已经成了深入骨髓的习惯，哪怕是要离开，也想尽力为他做点事。
    这不是刻意为之，而是已经成了种本能。
    乔语弯着嘴角，自嘲地笑了笑，告诉自己，以后这种本能总会慢慢改掉的。
    等她派出去的佣人回来，乔语便详细问了问他情况，得知姬秉禾只是在山上一颗树前面站着，什么都没做过。
    大约站了十多分钟就离开了。
    “知道了，你去忙吧。”
    乔语对佣人说了声，自己胡乱琢磨了半天，也没想出来他是在做什么。
    等穆静芝午睡起来，两人又一起去医院看了看两只小动物。
    狗子的状态不错，猫咪依旧没脱离危险期。
    回程的路上，穆静芝的情绪有些低落。
    隔了一会儿，才对乔语说：“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乔语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她指的是周洁云。
    乔语苦笑一声，没有接话。
    两人回到穆家，正遇到有人在搬着行李离开。
    乔语定睛一看，正是被猫咪追着咬摔伤的那个佣人，他脸上有些伤痕，不过看起来是没什么大碍。
    “姑姑，这……”
    “是彦成的意思。”穆静芝叹了口气，“毕竟，那是他曾经尊重过的继母。”
    顿了顿，穆静芝又说了一次，“那个时候，她真的不是这样的。”
    乔语把视线投向一旁。从前的周洁云是什么样子，她不得而知。
    反正现在的周洁云，没有人会喜欢与她相处。
    大家现在都清楚，给狗投毒的幕后指使者，就是周洁云。
    动手的，应该就是被穆彦成打发走的这个佣人。
    始作俑者平安无事，背锅的却满身是伤，还丢了饭碗。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不公平。
    乔语有些意兴阑珊，“姑姑，事情的真相，是不是有很多时候，根本就不重要？”
    穆静芝摇了摇头，“不是真相不重要，而是，有人想维护比事实更重要的东西。”
    乔语的鼻子突然就有点酸了。
    她朝着花木掩映的穆家深深看了几眼。
    穆静芝说的对，不是穆彦成看不到一些事实，而是，对他来说，乔薇澜远比事实重要。
    所以，她乔语的无辜，她乔语的深情，都是可以被忽略的。
    这种事，真的是没有任何道理可讲。
    没关系的，没什么想不通的。
    她会慢慢劝着自己想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