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语深深吸了几口气，用颤抖的声音说：“我……我不知道，大概，大概会想办法让爷爷能接受这个噩耗。”
    “然后呢？”穆彦成却还在追问。
    “然后，然后……”乔语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我……我不知道，我没有想过。”
    “现在想一下。”
    “想不出来。”
    乔语老老实实地回答。
    只要稍微一想，就心口疼得像要炸开。
    穆彦成轻嗤一声，“我猜，老爷子会告诉你该怎么办。”
    乔语不解地看向他。
    穆彦成便道：“我们穆家人，成年后都会冷冻种子，若是真出了什么意外，也不至于绝后。”
    乔语也不觉得诧异，点点头说：“这种做法，很多家都会有。”
    甚至有些大家族，实在有不成器的子孙，还会被家长带去强制绝育，免得他们在外面胡来的时候留下私生子，日后来分家产是一方面，更是怕这些私生子没有从小接受良好的教育，以后惹出什么祸来连累了家里。
    穆彦成挑了挑眉问：“你想过吗，如果穆家，我不在了，老爷子或者姑姑，会要求你做什么？”
    穆彦成把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乔语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她低着头，穆彦成便问：“你愿意吗？”
    乔语没说话。
    穆彦成便轻笑，“应该是不愿意的，不过，我想老爷子肯定有手段能让你愿意……”
    他话音未落乔语突然大叫起来，“穆彦成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穆彦成愣了一下。
    重症监护室外还有很多别的家属，穆家的保镖也有几个都在这里。
    乔语这么大声，把所有人的目光都一下子吸引过来了。
    乔语却完全没有察觉到，大吼道：“什么都是你们安排好了！你活着的时候我要听你安排，哪天你挂了我还要听你们家里人的安排！你拿我当什么？不会疼不会难过的工具吗？我做错了什么？我不过就是在意你，就活该被这样对待？”
    她狠狠抹了一把眼泪，“哪天你真死了，找我干什么？找你的真爱去啊！找你的乔薇澜去啊！她享受了你全部的爱，等你死了替你做点牺牲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乔语的情绪完全是一下子崩掉了。
    她自己都根本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就是想拼命的哭，大声吼叫。
    吼完了就自己冲出人群跑掉了。
    有保镖迟疑着要去追她，被穆彦成给拦住了。
    “随她去，后面跟着，别出事就行。”
    穆彦成的脸色很难看，语气也不太好。
    保镖赶紧答应了一声跟了上去。
    乔语其实也没跑太远，医院里到处都是人。
    而且最不缺像她这样崩溃大哭的人。
    别说是医生，就是住院稍微久一点的病人和家属都遇到过或者正在经历。
    医院里总是有显得格外僻静的楼梯间，大概就是为了崩溃的家属准备的。
    乔语现在也躲在那里。
    她索性蹲坐在台阶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越哭越大声。
    她已经好久没有这么痛快的哭过。
    在穆家，眼泪是多余的，是被嫌弃的。
    嚎啕大哭更是绝对不允许的。
    可是这里不同，每一级台阶都见证过太多眼泪，坚固而沉默地包容着她的失态崩溃。
    乔语都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眼睛都是红肿的，嗓子也疼了起来，才渐渐收住声音。
    这时，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握着纸巾的手。
    乔语愣了一下，看看白皙修长的手指，微微侧头，就看到姬秉禾那张要捏脸。
    只是，此刻他的神情也有点憔悴。
    乔语沉默着把纸巾接过来，擦了擦自己的鼻涕眼泪，才问他：“你怎么在这里？”
    “哦，我办了个转院，现在就住在楼下。”
    乔语：“……”
    “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姬秉禾伸手把她给拉了起来。
    “去哪儿？”
    乔语迟疑着，不想去。
    “来吧，保证你不会后悔！”姬秉禾不由分说地推着她，还嫌弃地撇了撇嘴，“还怕我把你卖了不成？瞧瞧你现在的样子，倒贴都没人要！”
    乔语：“……”
    长得这么好看也这么毒舌！
    这是男人的通病吗？
    乔语看着姬秉禾满脸神秘兮兮的样子，还以为他要带着自己去哪里，谁知道一出电梯，迎面就传来一阵阵欢声笑语和小孩子的啼哭声。
    “这个医院里啊，到处都是愁云惨雾，除了这里。”
    姬秉禾带着乔语走过转角，指了指上面的字。
    乔语抬头一看，会心一笑。
    竟然是妇产科。
    “你……该不会有女朋友住在这里？”
    她哭了一场，心里的郁结散发的七七八八，现在倒是也有心情开玩笑了。
    “这个……很遗憾，没有。”姬秉禾对着她露出个耀眼的笑容，“过来这里。”
    乔语一眼看到面前一个特别大的玻璃墙，上面半截全身透明的，下面摆着一排小浴缸，不少刚出生的孩子套着游泳圈儿在里面扑腾着游泳。
    也有特别安静的，蜷缩在水里一动不动，就好像睡着了一样。
    “太可爱了！”
    乔语脸上忍不住露出微笑。
    姬秉禾叹了口气，“医院里面，大概唯一不让人觉得窒息的地方就是这里了。”
    乔语点点头，“以前我在医学院的时候听说过，好多医生，都有没事儿就跑去新生儿科室串门的爱好。”
    姬秉禾不说话，看着里面肉乎乎的小家伙们，神情却是渐渐阴郁下来。
    乔语无意间瞥了他一眼，被吓了一跳。
    “乔语。”
    穆彦成冷冷的叫声突然在身后响起，乔语又是被吓了一跳。
    “爷爷在等你，你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穆彦成看都没看姬秉禾一眼，姬秉禾倒是笑了起来，一如既往的瑰丽明艳，好像刚才乔语在他脸上看到的那一种阴沉的表情从来就没有出现过。
    “还不走？”
    穆彦成沉着脸催促。
    乔语暗自叹息一声，对着姬秉禾点点头，才走了。
    走到拐角处，她忍不住又回头看了姬秉禾一眼。
    他还站在那里看着里面游泳的小贝比，修长挺拔的背影透着说不出的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