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语的笑，像是灰烬尽头的曼陀罗，带着绝望灰暗的气息，却又艳丽凄美至极。
    她像是在对穆彦成保证，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现在，所有的事情都清楚啦。你去吧，去问一问周洁云，为什么要这么做。去问一问乔薇澜，为什么告诉你，是我和我妈给她了假病历，还逼走了她。她为什么要撒谎？为什么要诬陷我们？你去当面问一问，你去弄明白吧。”
    穆彦成心底升起一种说不清的感觉，“你……难道不想亲口去问一问？”
    这绝对不符合乔语的性格和行事风格。
    如果不是无比肯定面前的人，的的确确是乔语，他都要怀疑这个乔语是被假冒的。
    穆彦成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在怀疑，怀疑乔语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被人威逼利诱，才会这么说。
    但也只是一瞬间，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乔语现在也算生活在他眼皮子底下，不会有谁的手能伸的那么长。
    何况能威胁到乔语，让她言听计从的，也就只有一个苏言。
    而苏言也在他的掌控之中。
    “我不去了。不论答案是什么，对我都早就没有区别了。我妈妈已经这样了，我……也永远得不到曾经想要的了。所以，不论她们给你的理由是什么，对我有什么区别？有什么意义？”
    乔语摇着头，“我很清楚，那些事，我一件都没有做过。我也无比确定，我的妈妈，也不会去做那种事情。穆彦成，我说过的，我一次次地告诉过你的。可是，你不信，你从来都没有信过我。”
    乔语擦干了自己的眼泪，腰背挺得笔直，“我知道我们没有做过就可以了。”
    穆彦成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他的脑子里现在完全没有办法去像平时一样冷静思考任何事情。
    乔语看着他，失望之极地摇了摇头。
    “我知道，你其实问不出什么的。”
    她笑了笑，“周洁云疯了，乔薇澜失忆了。你看，她们病得是不是恰到好处？没有得别的病，得的全是这种，对自己从前的所作所为，什么都不知道，不记得，也自然没有办法负责的病。”
    “你的意思是……”
    “我没有什么意思。”乔语再次抹了抹涌出来的眼泪，“我不能说她们都是假装的，我没有证据。我找不到证据。所以，就像从前，我明知道我没有做过，我却没有办法证明。”
    穆彦成沉默不语。
    他确实……没有办法相信乔语说的这些。
    “没关系的穆彦成。”乔语深深呼了口气，“这件事，我会告诉傅叶舟，不要跟任何人提起。”
    “你……”
    穆彦成真的诧异了。
    这是乔语吗？
    在他的认知里，乔语蒙受了这么大的冤情，现在得以昭雪，那一定会大肆宣扬，不依不饶。
    “我累了。你早点放我和我妈妈走就可以了。咱们一笔勾销吧。”
    乔语对着他绽放出一个笑容，“还按照你从前说的那样，你早点安排，安排好了，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乔语这个人。再也没有人会缠着你，没有人会让你这么厌倦。也没有人会打扰你和乔薇澜。”
    穆彦成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乔语摆了摆手，“出去的时候，帮我把门关好，谢谢。”
    穆彦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大步走了出去。
    乔语看着他的背影和洞开的大门，泪如雨下……
    乔语病了。
    高烧不退。
    这病来势汹汹，一来就让她在床上躺了半个月才渐渐好了起来。
    这半个月里，她就在苏言这里养病。
    穆彦成再也没有出现过。
    傅叶舟倒是来看过她两次，见了她也只是叹息。
    乔语从他那里知道，被他安顿在酒店的那两家人，穆彦成都见过了，也打发他们离开了。
    后来还发生了什么，傅叶舟也不知道了。
    这天一大早，穆彦成就派了司机来接她。
    乔语也没问是要去哪里便上了车。
    她只是感慨穆彦成时间掐的准，她昨天才能勉强在屋里走上几圈儿，穆彦成今天就派人来接了。
    不过这边一直有他的人在，他清楚自己的情况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乔语被直接送到了医院。
    司机告诉她穆彦成吩咐叫她去穆静芝的病房。
    乔语点点头便走了上去。
    看来穆彦成的意思是，要她继续陪着穆静芝。
    其实对这个安排她也没有任何不满。
    穆静芝对她很好，她留在穆家一天，也就愿意帮穆静芝尽心一天。
    哪怕就是穆彦成不叫，她也会来。
    只是乔语没有想到，穆彦成也在这里。
    不仅是他，还有个更令她震惊的人。
    乔语一进门，看到穆彦成，便下意识地挪开目光。
    然后，她就一眼瞥到里间，穆静芝的病床边上，垂落着一角灰色的僧衣。
    乔语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往里面走了两步，却又迟疑着，转头看着穆彦成。
    穆彦成站起身来，率先走了进去。
    乔语跟在他的身后走进里间。
    病房里除了她和穆彦成，就只有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的穆静芝，还有那个僧人。
    一直背对着他们的那个僧人缓缓转身。
    乔语顿时被吓了一大跳！
    这个人的面貌古怪得厉害，整张脸，简直没有办法形容。
    乔语却到底曾经是医学院的学生，哪怕只是半吊子，惊愕了一瞬间后，还是脱口而出，“这是……额面骨发育不全综合征？”
    对方微微垂目，对着乔语双手合十口念佛号。
    乔语更加震惊地发现，这个一直被他们当做男人的，居然是个女子！
    乔语还有些不信，目光朝下滑去，发现对方的喉部果然是非常平整，根本没有男人该有的喉结。
    也就是说，之前他们一直以为这个出家人是男性，其实却只是个骨骼格外高大的女尼！
    她到底是谁？
    又为什么不能被他们见到？
    爷爷为什么要瞒着他们？
    她和穆家又有什么关系？
    穆彦成为什么要安排自己来见到她？
    乔语心里一瞬间闪过无数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