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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不等他身体恢复多少,温玹出事的消息便传了到了宫中。
    上一世时闵韶没有遇到过李如期,也没怎么接触过明微真人,他甚至始终不知道背后曾有过一个暗中主导一切的凶手存在。
    所以那时他也根本没有想到,除了温向景以外,还有谁会害温玹至此。
    当年他拖着一身累累病躯,将温玹的尸体夺回来后,也是和如今一样。
    反噬在他体内发作了整整三日。
    在那三日中,他曾动过无数个念头,起过无数种想法,却又都被自己一个一个的否决了。
    最偏激的时候,他甚至想过干脆退位让贤,将位置传给闵琰,自己就隐姓埋名的过完下半生也好……
    倒不是他受不得打击,就此消极懈怠了。
    而是这种念头他从很久以前便有。
    他时常在想……像他这样的人,究竟配做得了什么?
    他本是残躯一具,理智与行为尚不能自控,本不该继承大统的,亦没有资格掌权。
    他也始终都知道,自己的脾性并不怎么让人舒服,所有人都对他敬而远之,惧他,怕他。
    他也怕自己。
    怕他这一身反噬,终会害了旁人。
    他没有太大的本事,唯独一身修为自诩出类拔萃,却也仍是没能护住喜欢的人。
    所以……他究竟配什么呢?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窗外的日光逐渐西沉,又从夜幕转至天明。
    闵韶分不清楚他究竟在反噬中度过了多少个时辰。
    思绪纷乱混沌之间,又不禁想起了那日的烟火会。
    那天结束以后,萧成简似是跟温玹说了什么,但他不知道萧成简到底说了多少,也不知温玹究竟听信到哪种程度,只是见那日温玹的反应,便知道他大概已经心里有了数……
    那时他本想着,既然如此,倒不妨破罐破摔也好。总归他与温玹走得近了,自然藏不住多久。
    可这日突如其来的变故,到底让他又犹豫了。
    ……若今后温玹都为此而对他避之不见,岂不是正遂了那个人的意,让他有了下手之机?
    他又能有何办法把人护住……
    ……
    闵韶再度缓和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三日之后。
    彼时他体内的灼痛感仍在,但已然可以克制,屋内的一切陈置摆设,大都在他神志不大清明的情况下毁尽了,墙壁上隐约还有被灵流灼烧过的痕迹。
    他揉了揉眉心,从殿里出去。
    宫人在他进来之前便已经全都屏退了,殿外没有人候着,这三天之内也没有任何人可以进来。
    他面色疲惫至极,显得有些阴冷沉郁,身上的衣服皱了也来不及换去,唤了宫人来。
    那宫人只看了一眼他的脸色,便慌忙低下了头,不敢再抬眼了。闵韶几日未进水,嗓音有些发哑,只沉声问:“东靖那位殿下如何了?”
    宫人磕磕绊绊的回答:“据……据说已经无事了,但还未醒过来。”
    闵韶本就极差的脸色又积起一丝燥郁,忍着昏沉的倦意,没多停留,径直赶去了温玹所在的广寒殿。
    到了殿里时,里头正有七八位医师在里面守着,前前后后替床上的人忙活——人是国君拼着性命给抱回来的,他们自然半点不敢懈怠。
    闵韶一进来,便问道:“他怎样了?”
    一位上了年纪的医师赶忙躬身,诚惶诚恐地答:“启禀君上,性命已经无碍了,但一时半刻还醒不过来。”
    闵韶蹙了蹙眉。
    “臣等这几日已经竭尽所能,能用的方法都已经用过了,但东靖殿下失血过多,最深的那处伤口也离近心脉,能保住性命,便是全靠了君上救人及时,还有就是殿下自己修为深厚,否则,当真是神仙来了也难救。不过好在,人现在已无大事了。”
    顿了顿,医师又道:“但还有一事,臣等实在无能为力——东靖殿下昏迷得太沉了,臣等用了各种办法,但汤药始终喂不进去,本想准备药浴外用,但他身上的伤口太多,不宜浸泡,所以眼下,只能用愈疗之术暂以缓和,盼着东靖殿下自己早些醒来了。”
    闵韶闻言沉默了良久,半晌道:“知道了。”
    医师正待起身,又听闵韶忽然道:“去将汤药准备好,其他的不必管。”
    医师不敢多问,只低声答:“是。”
    “都下去吧。”
    医师闻言,不禁抬眼小心观察着他的脸色,“……君上不必让臣等给您看看吗?”
    那张脸此时沉得可怕,薄唇略白,眼底积了不少血丝,状态并不比床上的人好多少。况且,那天君上抱着人回来时的情景也有很多人看到了,那模样别提有多令人心惊肉跳,依旁人所见,君上和这位东靖殿下,那日断是去探了什么险境,才会纷纷落得如此凶险。
    “孤无事,下去。”
    “是。”
    屋内一众人都躬着身退下了,偌大的殿内一时只剩了他们两人。
    闵韶在床边坐下了,看着仍在昏睡中的温玹。那张静谧的脸庞有些苍白,唇瓣也因失血过多而失去了原本的润色,鼻翼平缓的翕动着,纤密的眼睫在眼下投落一小片暗影,安安静静躺在暖和的锦被里,露出一截白玉似的颈肩,隐约可见上面层层缠缚的绷带。
    闵韶替他将被子往上盖了盖,眸色深暗低沉,声音很轻:“谨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