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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

      要不是他始终牢记沈千盏这几年殷切教导的恩情,这会估计要笑到打鸣。
    他之前说过什么来着?
    沈千盏这渣女迟早要遭现世报,这不,现世报就坐她手边等着挥舞金枪开始收割。
    好一出人间现实魔幻。
    不过,看好戏归看好戏,关起门来怎么看都行。遇事时,苏暂还是知道枪口一致对外的重要性,他清了清嗓子,看向简芯的眼神丝毫不掩饰谴责和厌恶:“损人风评的恶意竞争挺上不得台面的,简制片今天在这里说的话,在座的可都听见了。以后我要是在外面听到任何相关的风言风语,就当是简制片说的了。”
    苏暂一贯嬉皮笑脸,狗腿现实,冷不丁的严肃起来,意外得有几分震慑效果。
    话点到即止,多说无益。
    苏暂自觉反黑效果不错,适当收手。正好邵愁歇假意接了个电话准备离开,他热情起身,亲自相送,将自己摘了个干干净净。
    苏暂对自己的认知无比准确,他就是个工具人。
    不适合沈千盏身份说的话他要负责说出口,不符合沈千盏人设的行为他要负责展现。他就是个提枪拿盾的士兵,该冲锋陷阵时,身先士卒;该回防高地时,就得驻守水晶。
    他,就是一颗有钱有闲的人间好棋子,人见人爱的小甜甜。
    ——
    沈千盏有话要借一步和蒋业呈私聊,叮嘱乔昕先送季清和到她车里坐一会后,后脚跟上蒋业呈,送他出去。
    经过走廊,坐上电梯后,沈千盏借着按楼层的动作往蒋业呈身侧一站,语带感激,真情实意感谢道:“蒋总,特别谢谢您。我前两天听暂暂说,浅浅在雷导那试戏,结果不佳。也是怪我们公关部,个个捧着饭碗不好好吃饭,浅浅这段时间被误解抹黑,风评是有些不好。您能为浅浅斡旋,真是感激不尽。”
    蒋业呈疑惑:“什么时候的事?”
    他这太极打得妙,沈千盏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件事,压根不知道他问得是哪一句。
    她不耻下问,继续试探:“啊?您说哪件?”
    蒋业呈看她一眼,慈眉善目:“浅浅太年轻了,身居高位,难免心气浮躁。你们千灯不止要注意培养艺人的品性,也要关注她们心理上的问题。越是当红艺人,越要规范她们的行为。”
    他扯了句看似相关实则压根没对题的题外话后,跟关爱后辈殷切盼望人才的前辈一般,放缓语气:“我前几日受邀去评选电影协会重点扶持的电视剧,你们千灯潜力无穷啊。我看你的心思啊,得定一定,尽快推进献礼剧的立项事宜。年初可以报选国家重点扶持,获选的话……”他没说完,只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沈千盏。
    两人都是圈里的老狐狸,嗅着肉味就知道鲜不鲜嫩。短短数句交锋,彼此心里已经跟明镜似的,漆光锃亮。
    沈千盏笑笑,识趣地没再继续试探向浅浅的话题。
    电梯叮声后抵达大堂。
    沈千盏陪在蒋业呈身侧,说了些无关紧要的项目进度。大多类似于她最近见了哪些比较适合的编剧,筛选了多少滥竽充数的,又做了多少前期准备,工作量有多巨大。
    无话可说时,又适当地转换成虚心求教的后辈身份,向他请教,比如:“蒋总您见多识广,有没有比较认可的编剧人选可以推荐推荐?”
    “蒋总您觉得邵导能力如何,适不适合来导我们的戏?现在一线的导演捧了大奖的大部分没有档期,我们这项目也等不起。”
    “拍摄选址我也在考量之中,蒋总您觉得哪块风水比较好?毕竟您眼光准,随便说一句都够我受益无穷了。”
    “演员我觉得现在定还太早,不过不少演员冲着这个项目是蒋总您出品的,那简历都快把我邮箱塞爆了。”
    她明则询问听取意见,暗则溜须拍马,把蒋业呈哄得眉开眼笑,直到上车后才想起忘记问沈千盏她与季清和合作之事。
    沈千盏自然是故意的,蒋业呈的太极一招一式都压着她打,口风紧得撬都撬不开,还想从她这问出东西?
    休想。
    ——
    沈千盏的八卦嗅觉异常敏锐,早知向浅浅“夜会金主”是被人陷害时,就把目标往几位大佬身上锁定。
    蒋业呈致力于和季清和合作分一杯羹,向浅浅又在这个敏感时间私下接触季清和,让她不把主意打到蒋业呈身上也难。
    只是蒋业呈圈内风评一向正面,沈千盏不敢贸然怀疑。今晚饭局上,雷导忽然松口让苏暂带向浅浅去试妆,她才不信雷导只是为了合作后方便找她喝酒。那指向性很简单,向浅浅不想丢了这个资源,央背后的靠山替她撕下来。
    这个靠山是谁,一目了然。
    后来她的故意试探,蒋业呈的反应也很明显。避而不答,避重就轻,还让她把心思定一定,这是在警告她,不要多管闲事,无论她知道什么,知道了多少,识趣的话就乖乖把嘴闭上。
    否则,她是在拖累整个千灯为她的鲁莽陪葬。
    ——
    她专注地想事,压根没留意自己已经下到地下二层。
    电梯到时,停止运行的晕眩感令她有短暂的身体不适。
    她倚住电梯内的扶手,待缓过那一阵头晕目眩,定了定神,刚要出去。
    在电梯口守株待兔的季清和先一步,迈了进来,将她堵在了地下车库的电梯里。
    他肩上披着大衣,眉目清冷深邃。
    不知是西装主色太暗衬得他肤色太白,还是他本就清松冷峻,整个人站在她面前,就像一堵冰块,从头到脚疏放着冷意。
    这男人穿西装是真得好看,好看到想他这么穿着就给就地正法了……
    瞧瞧他鼻梁上架着的金丝框眼镜,整个斯文败类,人间禽兽啊。
    沈千盏双眼迷离,刚缓过来的头晕目眩在美色的冲击下又一阵翻江倒海,席卷而来。
    她抬手,冰凉的手背贴住脸,无辜地看着眼前这位不速之客:“等急了?”
    沈千盏难得自我反省,好像刚才和蒋业呈是聊得太久了。这么晾着季清和这种人间绝色,委实太不应该了。
    得罚得罚!
    她决定罚自己多看两眼!
    季清和见她连站都站不稳,伸手托扶住她的小臂,皱眉不满:“今晚是喝了多少酒?”
    “不多。”沈千盏盯着他纤白修长的手指看了一会,数了数,说:“四两白的?还喝了几杯掺啤的洋酒。”
    她低叹一声,抱怨:“可真难喝。”
    季清和垂眸,目光落在她嫣红的嘴唇上,仿佛那张喋喋不休抱怨着的小嘴吸引了他莫大的兴趣,看得目不转睛。
    沈千盏心里清楚自己是起了后劲,她一向这样,精神放松后,明知自己在做什么,却完全没法控制。
    她打了个嗝,深深叹了口气。
    这一口叹息实在过于哀怨,季清和微微挑眉,问:“难喝到叹气?”
    “不是。”沈千盏看他一眼,压低了声音嘀咕:“我喝多了会变成话痨,我清醒地看见自己在变身又无力阻止。”
    她欲言又止,但失去身体控制权后,想什么说什么,她完全无力干涉:“我喝了三小时的酒,妆都掉了一半。本来想下来前去补个妆的,结果想事情太专注,直接下来了。”
    季清和忍俊不禁,身上那股冷冽化掉了一半尚不自知:“见我需要补妆?”
    沈千盏摇头:“没有,路上哪怕可能会遇到一条狗,我也会为它整理下仪容的。”话落,怕被季清和看出她是假借自己话多故意骂他,掩饰了下:“季总对不起啊,我这人酒品不好,酒后吐真言,特别得罪人。”
    季清和没打算计较。
    毕竟沈千盏骂他狗男人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他俯身,与她平视:“酒后吐真言?”
    他眼里微光闪烁,像所有的光都涌进了他的眼底,倏然发亮。
    沈千盏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又给自己挖了个坑,险些要给自己竖个坟碑,她终于确定季清和是来者不善,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季清和托在她手臂上的手顺势往后一捞,揽在她的腰后:“跑什么?”
    沈千盏吓都快吓死了,眼睛往电梯出口瞄了眼。想也知道,这么久不出去,电梯早就关上了,她只看见那个自带美颜滤镜的电梯镜面里,她面若桃绯,一脸春色。
    要老命了。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的少女怀春:“季总。”
    沈千盏微抬了抬下巴,用目光示意他去看左上角的监控镜头:“这里发生的,可能不止我们自己知道。”
    季清和顺着她的视线不疾不徐地扫了一眼,表现得相当淡然:“如果是你的话,我不是很在意。”
    沈千盏被他一句话噎回来,沉默了。
    季清和问:“合同上新加那条条款什么意思?”
    沈千盏眼神暗了暗,决定稳住自己“酒后吐真言”的人设,答:“不想和你再有感情方面的牵扯。”顿了顿,她补充:“今晚你也看见了,我的生存环境有多险恶。跟我牵扯上,对你而言可能只是风流谈资,对我可就不那么友好了。”
    季清和颔首,不知是肯定了她说的哪一部分。
    沈千盏再接再厉:“季总可能对我也有误会,我对被包养没有任何兴趣,你当时提这个条件时,挺侮辱人的。”她瞟了季清和一眼,见他面色冷淡,但并没有被抹了面子恼羞成怒后,说:“当然,条款只是态度问题,白纸黑字也是为了互相约束。有良好公平目标一致的基础,后期我们才能亲密无间互相信任的合作,您说……是吧?”
    她越说声气越弱,最后险些在季清和越来越冷的眼神里败下阵来。
    季清和连眼神都没变动一下,他略眯了眯眼,声线像被揉碎后又重新扯平的纸:“我从没想过包养你,是你曲解了。”
    沈千盏点头,是是是,她不配。
    她的表情之敷衍,完全没把他的话当一回事。
    一夜情而已,能有多少感情,总不能是季清和见她一大把年纪了才有性生活,一时怜悯想要负责吧,这多扯淡啊。
    就连她这么念念不忘,也只是因为感受太好,食之入髓。顶多回味回味,馋馋他的身子,真要她投入多少感情,不可能的。
    成年人的世界还是现实点比较好,追求爱情对于沈千盏而言,太奢侈了。
    季清和看不透她在想什么,但眼下她渣穿地心的表情太过碍眼,他揽在沈千盏腰后的手微微收紧,强势地逼迫她与自己对视。
    沈千盏本就站不稳,腰后被他一托一送,几乎是投怀送抱般撞进他怀里。本就岌岌可危的一线距离,顷刻间荡然无存。
    她怀疑季清和是故意曲解她说的“亲密无间互相信任”。
    沈千盏小心地伸出手,抵在他胸前。
    她的掌心太烫,碰到他冷冰冰的西装外套,忍不住一个激灵。
    她抬眸,伸手替他整了整领结:“季总,我在外风评不好。女人一个人在外打拼,无论有多出色,总有闲言碎语。嫉妒的、眼红的、单纯看我不顺眼的。我倒不是真的有多么在意别人怎么看我,更多是对这份职业的尊重。”
    “给你打个比方,像简芯,她科班出身,学校的学长学姐,班里的同学,同一派系的师姐师妹全是她的人脉资源。可即使这样,她稍与谁走得近些,仍有恶意揣测去抹杀她付出的努力。当然……”她撇嘴,较真地补充一句:“我说话坦诚中肯,不代表我原谅她恶意抹黑啊,再见还是要拼刺刀的敌方阵营。”
    她将领结端正理好,往下压了压,收回手时,盯着季清和,无比清醒道:“我在意别人的评价,更在意她们对作品的抹杀。那不是我一个人的成就,我无权因自己的关系令所有剧组人员的努力付之东流。”
    她冷静,季清和比她更冷静。
    他似窥探至她灵魂的间谍,与她静默对视数秒后,季清和唇角微勾,似笑非笑:“你从不夹带私人感情?”
    “那我呢,我算什么?”
    第19章 第十九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