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界之河山晚照_分节阅读_517
到底是不愿意离乡背井,对于故土的依恋,无论是天潢贵胄,还是平民百姓都是一样。由于滟昊泠没有采取任何措施,景阳的多数权贵们在战战兢兢的猜测之中,最后选定了观望的态度。没有远逃他国,而是在景阳的大城小镇中蛰伏下来。
以滟昊泠的心机深沉,没有人能够猜到他如此做法的真正理由。难道是连番大战之后,汐蓝的国力已经不足以支撑其进行大规模的围剿?还是滟昊泠蓦然善心大发,决定不再造下可怖的杀孽?种种的猜测流传于七界,但是最终还是没有一种能够站得住脚。
大概在整个天下,能够知道这些行为背后所蕴藏的理由的人,仅有唯一的一个人。
那些深沉不见底,偏偏又是明澈到浅显的理由。
是他烈熠,以无言的抗议,阻断了滟昊泠原本早已准备好的一切计划。亲眼见到他在同昌城医馆中穿梭忙碌,组织医者们为深受血吸虫折磨的病人们治疗,滟昊泠如何还能下达“大肆屠杀”的命令?
所以滟昊泠宁可留下无数的祸害,即使那些来不及清剿的力量会成为汐蓝治世下最大的隐患,如同今时今日。
宰相烈贤的苍老的声音还在耳畔响着,隔了许久,神思早已走远的烈熠才勉强听清他在说些什么——
“认为这封信函可信的理由之二,是皇上的仁慈。”一双经历无数风霜,反而更显智慧的眼眸牢牢锁定在烈熠脸上。尽管在某些做法上,老宰相认为这位年轻的皇帝离经叛道,但是关于这一点,他是真心的激赏与赞同。
烈熠浅浅的笑了笑,清冷的表情在这一刻不单单是性情使然,还有些许不好说出的理由,方才他的思绪渐行渐远,彻底错过了老人所说的一切。
对此烈贤却是不知晓的,他只顾按照分内职责对这一场诡谲莫辨的情势做出分析。“皇上亲手所建的平乐镇,对于各国无家可归的难民一视同仁,给予一方安居乐业的土地,这件事早已在七界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一座并不大的城镇,带来的效果是复数的,是不断叠加的,最终演变成为谁也阻挡不了的趋势。在平乐镇的做法中,焰族皇室代表整个焰赤做出了一种令世人为之感动的姿态。无论曾经来自何方,无论此人属于何族,在焰赤的土地上,都能够获得真正平等的对待。
在焰赤朝内,所有官员都清楚他们的宰相从不会轻易夸赞旁人。即便是在两朝皇帝面前,对于推行的政令也多半抱有质疑或者评判的态度。因为烈贤本人也具有皇室血脉,他的态度才没有被划入犯上的范畴。
对于老宰相的夸赞,烈熠并没有感到欣喜。在这些伟大行径的背后,他也有着自己的私心——不过是想要替那人偿还罪孽,或多或少,说不定就能避过有朝一日终会来临的天劫。
做法并没有过错,但是良心担不起过多的赞美。是否这就是父皇所说的,在私心与大义之间找到了某种平衡?烈熠没有感觉好过多少,越是努力去做,越是发现要找到一个令自己不后悔的平衡点,是那样的艰难与渺茫。
烈贤没有注意到新皇的不妥,为人父的烈炽却不可能注意不到。从来都不是以父亲的身份,而是完全站在旁观者的立场上观察着自己的继承人,于是更加了解烈熠的心志是何等坚定。不过再如何坚定的心志,在经历今日接连不断的震荡之后,只怕多少还是有了动摇或者裂痕。
“看来宰相的意思是认为这封信函值得相信。”烈炽已从最高的权力巅峰上隐退多年,况且有烈熠在场,他本来更是难得主动说什么。今日一再的违反这个原则,多多少少还是忧心孩子的状况,希望他少费几丝心力。
“景阳权贵没有受到清剿额而存活下来,感佩于皇上的仁念前来投靠也实属合情合理。”烈贤做了总结。严格说来老宰相的判断基本都是站在客观的立场上,综合了许多因素才得到的结论具有相当的可信度。
然而,在国家大事上,并非是具有可信度就能够决定一切的。
老宰相说完了自己预先准备好的全部说辞,也尽到了他的职责。最终的决定权到底还是在另两个人手中,更确切的说,在经历了一系列的更迭之后,这个权力已经落到烈熠一个人手中。
耗费半晌的功夫,所有的真假利弊都已经做出了斟酌权衡,眼下已到了做出决断的时候——对这封来自景阳“民间”的求救信函,是置之不理还是冒险一试?
这绝非一个容易做出的结论,即使在两种可能之间已然有了十分明显的倾斜,但距离完全的确定还有着不小的差别。况且这件事本就棘手,这个差别即使只剩一分,也会令人心存疑虑。
烈熠的表情算不上如何明显,只是那一双英挺好看的眉毛略微蹙起一个弧度,即使如此,也足以昭显他的内心如何动摇。没有人说话,实际上这场思索也仅仅只是几次呼吸的功夫,不过这种须臾的功夫放在在场之人的感觉里,竟像是经年累月般的漫长。
终于,烈熠缓缓说出一句话,“这件事如何处理,最终还是需要有人前去同昌城亲眼看了情况再定,否则再多的揣摩都难以得出正确的结论。”
不是说老宰相迄今为止的分析都是无用功,烈熠只是合情合理的指出症结所在。真或者假,只要亲自看了就会一目了然,好过在千里之外往复纠结。没有人反对这个意见,更迫切的问题在于——到底谁去走这一趟?
说不定,就是一去不返。
“就让老臣去罢。”既然这条消息最先经由他手,老宰相认为自己在此事上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即便是汐蓝的陷阱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老臣都是快入土的年龄,也不怕什么卑鄙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