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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已至此,西园寺没法开口再劝下去了。不论是从对手、朋友,还是情人的身份出发,他都无法坚持说出那句“要不就放弃4Lz吧”。
节目一上来就是《Aimer》这首婚礼唱段,没有舞会初见,没有阳台相见,直接一跃跳到了我要我的后半生都有你。十几岁的少男少女,后半生太长了,这么火热而又急切的定情结合,太浪漫了,又太悲伤了。
唱词出现的那一拍,是迪兰要起跳的时刻。西园寺紧盯着镜头里穿着一身繁复礼服的人,盯着他的冰刀滑过的曲线,盯着他的起跳刃,盯着他在空中跃起时保持出的轴心,还有他收紧在胸前的双臂。
助滑时间长了一点点,GOE不会特别高;非常清楚的外刃起跳,肯定不会被标!或者e;起跳时轴心是正的,还可以;手臂也收得很紧......西园寺在做了一系列评判后,还没来得及彻底放松的眉头就又紧皱起来了。
迪兰在到跳跃高度最高点的时候,轴心忽然歪了一下,只是一个很小的角度,但这也是个危险的信号。他在眨眼间就落冰了,毫无意外的非常符合这赛季剧本的一个跌倒。
一个用刃清晰的,四周足周的屁股落地的勾手四周跳。
但这已经是迪兰这赛季发挥得最好的一次勾四了。
西园寺两边坐着的维伊尔和小成都显得有些惊讶,他俩预料之中迪兰的开场第一个4Lz大概率会摔,他俩预料之外的是他的这次4Lz虽然摔了但仍然是进步明显的。
小成扭过头看向西园寺,他刚想跟他交流几句,却发现西园寺比刚才绷得更紧了。
“怎么了?”小成奇怪地问,“他这一跳还可以啊。”
“嗯,是还可以,”西园寺点点头赞同他的话,“不过按他的实力来讲,轴心只偏了一点点,是在可控范围内的,他本来应该可以稳住不摔的。他这赛季可能伤过脚腕,而且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他刚刚落冰的时候又崴了一下。”
维伊尔听见西园寺这句话,总算掀起眼皮正眼看向他。西园寺察觉到维伊尔的视线,问他:“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
维伊尔独来独往惯了,也不常和选手们有额外的交往,但他也知道西园寺在花滑这个项目上是有着天赐的敏锐的,不过他没想到这人居然可以敏锐到这个程度。维伊尔明白自己是不太融得进他们的社交圈,他也明白不应该把在役运动员的伤情放出去随便说,更何况迪兰还特地交代过不能说。
于是维伊尔相当随心所欲地撂下一句:“你跟他很熟吗?问这么多干什么?”
“......”
“......”
小成内也此刻有一句“眼盲心瞎”非常想要送给他。
西园寺没想到他就随便问问也能挨一句怼,顿时就被维伊尔这种拒不配合的态度搞起了兴致,拿出一番面对藤间隆一的谈判架势来哄他抖搂消息。
“你知道你的节目里都有什么问题吗?不光是你那个永远蹦不到恰当点位的4A。”
维伊尔没跟上他的节奏,他不懂刚还说着迪兰呢,怎么这么快就扯到自己的技术失误上来了。
“哈维·寇尔森把你的跳跃调整得很好,但是显然你自己的努力远不及他对你的细心。哈维教练教出来跳跃都有一种带着飘逸的精准,你精准度不错,可飘逸感没有。肌肉的核心力量都做不到位,脑子到位了可肌肉状态跟不上,哪里会有灵动的飘逸感呢,对吧?”
西园寺泽明先生满意地看到维伊尔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他清了清嗓子继续照着人家的痛点猛戳:“还有就是你的旋转,都升成年组多少年了,从一个广告位到另一个广告位这么远距离的明显位移怎么还会出现呢,对吧?再有你的难度姿态旋转,转速不行,还不够八圈,一次就算了,这赛季出现了两次,刚才你比赛的时候有一组直接被判定无效了,对吧?哦对了,我还忘了说你......”
“你想干什么你说吧。”维伊尔恨不得扑上去捂他的嘴,他真是该庆幸他们说话声音不大,录不进正对着他们的直播里去。
西园寺笑得温柔,他摆摆手说:“哎,话别说得这么不留情面,我不做恶人。我可以跟我教练说一说让你来我们俱乐部给你辅导几节课的旋转,小野教练什么水平你心里肯定有数的。我就换一个你刚刚刻意回避的故事,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呢?送上门来的大师课不捡白不捡,维伊尔觉得自己不是傻子,所以他为了精进技术动作,开始讲起了他和迪兰的那点渊源。当然了,他没觉得自己是被西园寺按头才讲的。
“迪兰的脚腕确实不太好。他在世锦赛之前到加拿大来参加过一段时间的哈维教练组织的集训,就在凤凰俱乐部。他那个时候脚腕伤发作过,我记得之前他没有右脚腕的伤,就问了他。他说是大奖赛期间疯狂跳勾手四伤到的,跳了摔,摔了爬起来继续跳,就这么伤到的。”
维伊尔看了一眼西园寺跟刚才截然不同的脸色,不怕死地继续说:“现在应该恢复得差不多了,最严重的的应该还是大奖赛那个时候。”
“行,我知道了。”
西园寺早就把放在维伊尔身上的视线收回来放到直播屏幕上去了。迪兰的自由滑已经快要结束了。前半段还在情浓意重的罗密欧和朱丽叶到了后半段就只剩下了朱丽叶一个人,罗密欧死了,朱丽叶带着哭腔唱着“Roméo, Roméo,没有你,生命只是一个名词”“我,我为爱而死”。迪兰就化身成已死的罗密欧的一缕魂魄,飘在天空中倾听朱丽叶的爱意,触碰朱丽叶的悲伤,他心里也同样有着快要满到溢出来的爱想说,但他早已无法传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