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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来是猫一样脾气,软的时候被揉肚子也没关系,不像裴隐满身都是锋芒,或者有林飒那种隐隐的傲气,但真被气到了,其实也是会直接跳开的。
可惜黎商脾气比他更坏。
两人再见面是去录制现场的路上,北京冬天的早晨一片大雾,两辆车,大概是黄蕾的策划,大家齐刷刷挤后一辆,大概觉得这样就能让他们俩不得不坐一起,前面保姆车上只剩个黎商和司机,苏容后上的车,从酒店下楼,抱着睡得迷迷糊糊的小麦,箱子都是门童帮忙搬上来的。
GMC里灯光明亮,小麦刚被放上去就眯着眼睛嘟囔起来,苏容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头,自己也欠身上了车,顺手调暗了灯光。
黎商原本神色冷冷坐在那里,见他招呼也不跟自己打,顿时面沉如水,直接伸手过来,把灯全开了。
车上暖和,他这身衣服是苏容亲自挑的,优雅贵气的深色正装,下车时披同色的羊毛呢大衣。层层精巧,都是心思,这几年的时装越来越街头越来越潮,连valentina也是满身的花,黎商的端正英俊如同沉甸甸宝石,偶尔清新中性一次是趣味,底色仍然是凝重的,只能在小处点缀。他伸手过来时衬衫袖扣是黄金托青金石,正配他墨蓝眼睛,苏容闻见他用的香水极冷,像水面下透出的沉香味,末尾带着点苦涩,这味道让他有瞬间恍神。
灯一亮,小麦顿时不安地揉起眼睛,苏容耐心哄他,拍拍他的背,小麦本能地抱住他,小孩子常有这种依赖神态,像小猴子攀着一棵树,天气冷,苏容给他穿了厚厚羽绒服,毛茸茸的帽子上有晚上擦的面霜的奶香味。
黎商大概对这场景很厌烦,冷冷地“啧”了一声。
苏容没说话,把脸埋在帽子的毛领里,白貂的绒毛软乎乎地摩擦着他的脸,也许是这感觉太暖和,他眼睛有点发酸,但还是什么都没说。
从黎商的角度,只能看见他低下去的后颈和睡得乱糟糟的头发,苏容从来皮肤白,自己做化妆师,却常年穿大一号的衣服,夏天还不觉得,冬天更加显得整个人都裹在厚厚外套里,他从来修长纤细,手腕细,脖颈也细,有种可以轻易摧毁的感觉。
真要把他弄哭,也不是什么难事。
但黎商没再说话,两人就这样一直安静到了录制现场。其实也不远,简柯向来大手笔,直接借央戏礼堂做摄影棚,央戏向来是国内学院派头把交椅,导演有已经封神的赵易,有这综艺里的头号导演陆赫,这次首发的七位导演三个学院派,两个来自央戏,演员更不用说,影后宫梅,影帝王小川,准影帝檀华,还有一票老戏骨和学院派小演员,半数都是央戏的,第一期选在这个央戏每年举行毕业仪式的地方开场,象征意义自不必说。一大早就有许多演员早早赶到,心潮澎湃,认定这节目一定是娱乐时代满目浮华中唯一的良心。
但那是“演员”的事,黎商作为这节目第一流量,还是娱乐圈的作派,一身昂贵正装,他从来轮廓深,上镜妆也不用夸张,稍微弄下头发,扫一扫轮廓就够,车在礼堂外停下,几台摄像机追着拍,常出镜的几个助理和小武簇拥着,旁边早有后援会粉丝数百人,拉开应援横幅,尖叫喧哗,大叫他名字,引得人人侧目。
所以说流量偶像不轻易上外人的真人秀综艺是有原因的,像夏弋和黎商,除了自己公司的综艺,基本只上自己带了赞助商的综艺,或者真正和经纪人有数十年过命交情的综艺,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是关系重大,像现在,简柯只要把黎商这万众瞩目的下车作派一剪,后面跟上影帝王小川自己徒步从校门口走过来,笑呵呵地像个散步大爷,手里还提着个保温杯,再在旁边分别标注两人的作品,一边是黎商几部评分在六七分打转的偶像剧,一边是王小川长得像一篇小作文的演技奖,甚至不用再加一字褒贬,网上的“路人”们就能把黎商骂上几天。
这事很吊诡,顶级的流量,在舆论的金字塔却处于最底层,甚至用不上影帝,一个兢兢业业老戏骨就能随便开骂而不负任何责任,就像上次,夏弋生日正赶上一位中科院院士去世,苏容连同着安云林和沐杰几家,把“夏弋生日”这几个字换着花样挂在热搜上两三天,惹恼无数真路人,网上把夏弋骂得狗血淋头,而且因为热搜居高不下,激发路人逆反心理,群情激奋踊跃参与,直接把“国士孤坟无人问,戏子生日天下知”刷上第一名才罢。做这事其实苏容也觉得不厚道,但没办法,换了主角是黎商,夏弋也绝不会手软。这圈子如今已经是这样,互相撕咬着绞杀着,直到时间流逝,一起沉沦进失去人气的深潭被人遗忘才作罢。
苏容之所以敢让黎商上这节目,倒不是什么信任简柯,信任太虚了,还不如利益纠葛可靠,但光是利益纠葛,也没必要非上这节目,黎商现在几个赞助商跟着走,国内综艺基本是手到擒来。他选《光影竞技场》,是因为赛制。
说起来,这赛制还有他的功劳,当初为这节目和简柯扯皮一个多月,就是在赛制上撕扯,扯到最后,讲公平讲利益都已经没有用了,苏容直接跟简柯聊起哲学来,说:“存在即合理,你既然想在这节目中复刻一个小型的电影圈,怎么能少得了流量明星,而流量明星又有谁比黎商更具代表性?你不是说夏弋演技好过黎商,那恰恰说明黎商比他更流量。他是最纯粹也最极端,安云林也不过中庸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