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
说起这个,冯蓁就又肉痛了,头也痛,她锥心刺骨地送出了仙桃,还得费神解释眼下这情形,她光是这么想一下就觉得自己真是蠢到家了,早知道就该任萧谡人不知鬼不觉地死了才好。
第45章 救命恩(中)
“嗯, 我听说人痛到极致的时候都会产生幻觉。”冯蓁竭力忽悠道。
“嗯, 幻觉。”萧谡点头附和道,就算腿是幻觉, 但他肩上的毒伤总不会是幻觉。然而萧谡也没有再追问下去, 冯蓁有秘密他知道, 他无心探究, 也愿意帮她保守秘密, 因为她救了他。
在他已经彻底放弃, 任由自己沦入黑暗的时候救了他。
“你怎么会在这儿?”萧谡问。
冯蓁道:“那天下暴雨,秦水河暴涨, 你们几个皇子都没回去, 皇上急得病倒了, 我外大母也进了宫,我担心你们就自己跑了出来,结果遇到了三殿下和六殿下。等我们赶到河边坐船快到对岸时,却倒霉的遇上了地龙翻身。”那是真倒霉, 冯蓁这么觉得, 若是地龙再晚一点点, 她就上岸了, 也就不可能遇到萧谡, 也就不会忍痛割爱那枚仙桃了。
想到这儿, 冯蓁就忍不住舔了舔嘴巴,继续道:“我被从船里抛了出来,醒过来就到这儿了, 我也不知是哪儿。”
萧谡点点头,也没追问冯蓁是怎么知道他埋在石块下的。
冯蓁松了口气,感觉萧谡这人挺上道的,真是个聪明人,难怪最终能坐上那个位置。
只是冯蓁心里难免闪过一丝奇怪的感觉,如果说萧谡没遇到自己呢?那他岂不是就这么死了?那他的龙运从哪儿来?所谓君权神授,难不成拥有金手指的自己,其实不过是老天爷给萧谡准备的金手指?
冯蓁眨巴眨巴眼睛,心里嘟囔了一句“贼老天”,感觉自己像太上老君,存在的意义就是给齐天大圣炼一炉丹药,顺便把丹炉也买一送一似的。
萧谡沉默了下来,冯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好道:“殿下,我们该怎么回去啊?这儿已经大变样了,我完全找不着北。”
萧谡看了看太阳,指了个方向,北方。
冯蓁嘟嘟嘴,她又不是找不到北。
萧谡道:“放心吧,孤会把你平安带回去的。”
冯蓁除了点头还能怎样?她又叹息一声,“哎,也不知道我的午夜还活着没?”
“午夜?”萧谡朝冯蓁看过来。
“我的马,过河的时候,船太小我就把它放在秦水对岸了,本想着等雨停了去接它,谁知却发生了地z~~,地龙翻身。”冯蓁及时改口。午夜可是跟了她许多年了,忽然不见了自然挂念。
“回去后,孤叫人进山帮你找。这种天灾,畜生一般比人机灵,你的午夜泰半会活着的。”萧谡道。
冯蓁笑了笑,“你很会安慰人哦,殿下。”至少她听了就相信了他。冯蓁站起身,“殿下渴了么,我去打点儿水回来。”
冯蓁也不管萧谡同意不同意,就径直走开了。不远处转过山湾有条小溪,水色昏黄浑浊哪里能喝,冯蓁从桃花源里取了点儿溪水灌进萧谡的水囊里。
真得亏萧谡因为打猎,所以腰上挂着水囊,要不然她连个盛水的容器都找不到。
这几日他们之所以没吃食也没饿死,可全亏了桃花溪里的琼浆玉液续命。
不过琼浆玉液,甜蜜似酒,冯蓁只取了一点点,又舀出一点儿溪水来运转九转玄女功将其中的精华抽走,剩下清澈的水用来稀释味若桃酒的琼浆玉液,然后才慢吞吞地走回去。
冯蓁将水囊递给萧谡,萧谡喝了一口,虽然那桃酒的味儿已经淡不可闻,他还是尝到了熟悉的味道。不过萧谡什么也没说,脸上也没任何异常。
“你喝么?”萧谡问。
冯蓁摇摇头,“我喝过了,你全喝了吧。”水囊里不过一滴桃酒,若是萧谡不喝完,只怕支撑不了他的身体。
萧谡也没跟冯蓁客气,将水囊里的水喝得一滴不剩。他喝水的时候,冯蓁把前几日遇到萧诜和萧论的情形详细地说给了萧谡听,只没提自己给萧诜驱毒的事儿。“殿下,你觉得会是谁派出的刺客来刺杀你们啊?”
萧诜瞧了冯蓁一眼,并没回答。
冯蓁看他那模样,当是心里有数的,只是不肯告诉自己而已。她撇撇嘴,表示自己也不在乎是谁动的手,反正她不过是因为无聊才生出了一点儿好奇罢了。
“请女君替孤找一根粗一点儿的树枝来,孤想做个拐杖。”萧谡道。
冯蓁哪儿肯啊,赶紧道:“不用,你把我当拐杖就成了。”
萧谡看着她,还没见过女君把自己比作拐杖的。
冯蓁怕萧谡不同意,十分主动地将他扶了起来,“你别看我年纪小,还是有一点儿力气的,比拐杖好用吧?”
萧谡“嗯”了一声。实际冯蓁一点儿也没有拐杖好用,但萧谡不忍心打击她,只好任由她扶着,走得十分缓慢。
冯蓁又补了一句,“不过也就是这一点儿力气而已,只够扶着殿下你,再多就没有了。”冯蓁在努力地挽回自己娇花的形象。
萧谡又“嗯”了一声,唇角的梨涡若隐若现,“咱们走吧,再不回去,你外大母只怕要以为你死了。”
冯蓁掰着手指算了算,“估计,她已经当我死了,我要是回去了,外大母该不会以为我是诈尸了吧?”
萧谡没忍住地被冯蓁给逗笑了,“那孤也是诈尸。”
两人就这么说说笑笑地慢慢走着。不过尽管缓慢,萧谡走的方向却很坚定,一点儿迟疑没有。冯蓁上辈子就对这种方向感好的人十分佩服,“殿下怎么知道我们应该往哪儿走啊?”
萧谡道:“行宫在西北方,秦水往东南流,你既然是顺着河被抛出来才找到孤的,即使地龙翻身让河流改道,但也不会一蹴而就,所以我们泰半还在东南方,现在往西北去就行。”
“可是西北那么大,走偏一点儿可能就会错过许多。”冯蓁道。
“无妨,到处看看也好。这次地龙恰好在秦水翻身,父皇也深陷其中,京中无人监国,苦的当是百姓。”
冯蓁点点头,这才明白,萧谡为何说到处看看也好。冯蓁扶着他又走了会儿,耳朵里突然传来马蹄声,还挺熟悉的,她立即站住了脚,“殿下,你听到马蹄声了么?”
萧谡点点头,“当在一里开外。”
然而他们迎着马蹄声走了绝对不止一里路,再且那马还是向着他们奔来的,两边的路程一合计,只怕不会小于五里,十里都是有可能的。
“是午夜,是午夜,是午夜!”冯蓁看清楚那马之后,立即欢呼了起来,手不自觉地就放开了萧谡。
萧谡的身子摇晃了两下,然后金鸡独立地站稳了。冯蓁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再次扶住萧谡,“殿下,你说得没错诶,午夜真的没死,而且还找到我了。”
午夜当然不会找人,这一次纯属巧合,人和马也有那么点儿缘分。
“这下咱们有马可以骑啦,殿下。”冯蓁将萧谡扶着坐下后,心疼地看着瘦得皮包骨的午夜,她侧头道:“殿下,你且坐会儿,我带午夜去喝点儿水。”
有了萧谡,冯蓁现在算是羊毛大户了,所以给午夜喝点儿不掺水的桃酒也不心疼,毕竟是她的坐骑嘛。
萧谡靠坐在石头上,有些惊讶于自己的身体。他判断午夜的马蹄声在一里之外,那是根据以往的经验,从声音大小判断的。可实际上午夜离他们却远得多,这说明他的耳力比以往好了太多,而且眼力也好了太多,隔得那么远他甚至能看清午夜脖子上的鬃毛。
冯蓁身上的秘密还真是叫人眼热啊,只怕他须得跟她提一提,让她不要再那么天真,若非是自己而换成别人,她早就因怀璧而死了。
冯蓁将午夜重新牵回来的时候,虽然依旧是皮包骨,但午夜的精神明显不同了,毛发也开始发亮。
冯蓁坐在萧谡的身前,两人共乘一骑。
萧谡还挺迟疑的,冯蓁赶紧道:“殿下不必担心,我还是个孩子呢。”
十二周岁可称不上孩子了,不过萧谡沉吟片刻,最终还是没拒绝冯蓁。这才有两人共乘一骑的出现。
约莫走了两日两夜,总算到了开阔地带,目力所及再也不是破碎山河,冯蓁眯了眯眼睛,看着天边驰来的一群人,有些兴奋地道:“殿下,那些人是来寻咱们的么?”
萧谡没有冯蓁那么兴奋,他抬头望了望天空中的一个黑点,拉了拉缰绳,让午夜停了下来。萧谡下了马,又轻轻地抱着冯蓁的腰帮她跳了下来。
“来人当是慕容部的。”萧谡道。
冯蓁不知道萧谡是怎么判断出来的,不过慕容部她是知道的,二皇子萧证的新皇妃就是慕容部的宝日郡主。
“那是敌是友啊?”冯蓁问,其实她从萧谡紧绷的肌肉上就已经猜出点儿端倪来了。
“在秦水的山里追杀我的就是慕容部的人。”萧谡道。
冯蓁“咦”了一声,“你是说这次是二殿下动的手?”
萧谡摇摇头,“哪有那么简单的事,老二新妃所在的慕容部,不过是苟延残喘的一支,所以才会投靠我华朝。”
“那这些人是宝日郡主那一支,还是当初追杀你的那一支呢?”冯蓁问。
“等会儿就知道了。”萧谡领着冯蓁转到一处残垣背后藏着,开始四处找趁手的武器。
冯蓁靠在墙上看着萧谡忙碌,心里却想着,看来回去之后得在桃花源里储备一批武器才是,人生这么长,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用到啥。
马蹄声渐近,渐慢,那些人是怎么知道他们就躲在附近的?冯蓁有些担忧地看着躲在远处另一处残垣后的萧谡。
第46章 救命恩(下)
马上的人下了马, 手里的刀反射着阳光, 时不时有刀光射入冯蓁的眼里, 他们像是有透视眼一般, 直接朝萧谡的那方包抄了过去。
冯蓁吓得将大拇指送到了嘴边,紧接着耳朵里就传来了打斗声。
冯蓁刚才数了数,那批人至少也有三十来名,既出来刺杀皇朝皇子, 必然也是挑选的精英, 萧谡就是有降龙十八掌估计也活不出来, 何况他现在还是个瘸子。
虽则萧谡勒令她不许出去, 若是看到情况不对, 就让她赶紧骑着午夜跑, 那些人压根儿就不知道冯蓁的存在,自然也就不会管她死活。
理虽然是这个理, 可缘故还是那个缘故, 冯蓁没办法看着萧谡死在自己面前。而且他还费了她一枚仙桃, 命都算是她的了, 就这么死了, 她不得亏死?
所以冯蓁蹑手蹑脚地摸到了萧谡附近, 见地上已经躺了五、六具尸体, 萧谡的后背中了一刀, 整个背都被鲜血染红了。
冯蓁左右瞧了瞧,又轻手轻脚地摸到了那些人的马匹处,用桃源水贿赂了最外侧的一匹马, 那马果然没有鸣叫,让冯蓁轻松地把挂在侧面的弓箭和箭囊取了下来。
冯蓁拉了拉弓弦,感觉自己的力道能轻松驾驭,这才猫着腰,选了一棵树爬了上去。爬树也是她的强项,都是在西京练出来的。
冯蓁的箭术本来就不错,还博采三家之长,更兼有九转玄女功加持,也就比天朝的狙击手差一点点了。
不过杀人,冯蓁还是有些发怵,照例是选了那些人的眼睛。不过她没算到的是,在西京时她的准头强但力道小,而现在她一支箭射入那人的眼睛,箭头直接就穿过了他的头颅。
血腥暴力!
冯蓁愣了愣,差点儿没吐出来。可现在不是害怕和心理不适的时候,那群人里有人发现了她的藏身处,分出三人朝她所在的树围了过来。
“噗、噗、噗”三箭,冯蓁的手就像没过脑子一般,那箭就射了出去,没有一箭失去过准头。
萧谡的压力顿时减小了不少,当日头西落时,除了萧谡之外,地上就再没有站着的人了。
冯蓁从树上滑下去,看着萧谡朝自己走了,才知道什么叫后悔。草原的男子擅于骑射,用的弓也比寻常中原人的力道大许多,她轻轻松松就拉开了,还箭无虚发,娇花的人设离她真是越来越远了。
萧谡自然读不出冯蓁的心理活动,他眼里的小女君,手里拿着杀人的弓,脸上却满是茫然,在他看来,那是杀人之后,因为害怕、震惊而呈现的空白。
而在冯蓁眼里,背着阳光走过来的萧谡,袍子上全是鲜血,他的,别人的,煞是叫人惊惧,可他的脸却平静如水,甚至称得上轻松写意,仿似踏春归来一般。
这样的人莫名叫她害怕。那些人想要杀他,还离得那么远,他没想过要逃,反而是在等着他们上来送死。冯蓁不知道萧谡是哪里来的自信,以一敌三十,这样的人不是自大狂的话,那就是大变态。
萧谡走到冯蓁跟前,伸手扣住她的后脑勺,让她的脸贴在自己的腰上,“没事了,幺幺。”
冯蓁顺势圈住了萧谡的腰,嗯,她需要好多好多羊毛,才能抚慰受伤的心灵。
一大一小就这么站在寂静的旷野里,谁也没动,只有萧谡的拇指在缓缓摩挲冯蓁的头发。
说实话,萧谡没想过冯蓁会跑过来帮自己,这可不是什么玩笑,一个不慎命就会交代在这里,何况她和他还并不是什么生死相许的关系。
萧谡这辈子,有许多人都愿意为他死,然只有当下,才让他觉得可贵。正所谓锦上添花天下有,雪中送炭世间无。
过了好一会儿,冯蓁才想起来,“殿下,你身上的伤没事吧?” 即便是说话时,冯蓁抱着萧谡的手也没松,反而更拢紧了一点儿,生怕萧谡推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