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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
即使北方被蒙奴铁骑肆掠的时候,西湖的歌舞都没休过,更何况是现在。
精美的画舫,灯火辉煌,极尽奢华。
醉人的暖风,歌声悠扬,琴声婉转。
朦胧的月光,墨绿的湖面,似银鱼般缓缓游弋的画舫里,有世家子弟,美酒华服,肆意风流;有峨冠博带的士子,吟诗作画,书生意气;更有那官绅富商倚红偎翠,开怀畅饮。
好一副盛世西子夜游图!
林方旭收回目光,和五十多名新晋秀才坐在船尾,相互寒暄,彼此吹捧。
船头提学大人和四大书院山长正在推杯换盏,各大世家的人也在高声笑谈。
簪花宴说是宴请新晋秀才,但在这里新晋的五十名秀才其实无足轻重,只是借他们一个名头罢了。
显然有的人刚经历了榜上有名的喜悦,还接受不了这种落差,频频抬头望向船首。
第十九章
宴会进行到一半时,有小厮匆匆上前,走到提学大人身边,耳语几句,只见提学大人面露惊色,起身出了画舫。
所有人都好奇的翘首张望,不一会儿,只见提学大人陪同一老者入内,后面跟着两个年轻后生。
老者手持檀木珠,身穿玄色长袍,须发花白,面相儒雅中透着刚毅。
身后两个年轻后生,左边年龄稍长,大约有二十来岁,和老者面容相似,一副书生打扮。
右边是位年轻小哥儿却做的男子打扮,头戴嵌宝紫金冠,身穿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唇如花瓣,目若秋波,鼻梁挺直,如墨画的眉间英气勃勃。
船头的世家代表,书院山长见老者进入画舫的那一刻,便都纷纷起身,拱手相迎,林方旭等新晋秀才虽然大多数人都不认得老者是谁,但跟着起身总是没错。
老者走到林方旭等人前面,含笑朗声道:“这届院试案首是哪个啊?”
林方旭突然被点名,只得上前两步,回道:“学生金华府林方旭,正是此届案首。”
老者听完,哼笑道:“看来许昭那小子肯定没跟你提起过老夫了,连见了师公都不认识!”
这下林方旭终于知道老者是谁了,许先生的授业恩师,商仲淹,字希文。
前朝兵部尚书,现领着太傅虚衔,致仕回祖籍杭州养老。
洪武帝曾说,没得到两位贤臣辅佐,实在是人生两大遗憾。
其中一位是林方旭先祖,林伯礼,和洪武帝差了好几代,怎么着也是遇不到了。
另一位便是商仲淹了,说起来,商太傅还算是洪武帝的救命恩人,这又得从前朝说起。
蒙奴范京时,皇帝、官员能逃都逃了,只有当时的兵部尚书商仲淹留下,率领指挥剩余士兵和京都百姓坚守京城。
洪武帝孤军被围时,也是他给了大皇长哥儿调兵令,后更是和洪武帝左右夹击,将蒙奴驱逐出了汉人土地。
洪武帝登基后,拜其入阁,他称与蒙奴交战时伤了根本,婉辞了。
洪武帝无法,只能加封其为太子太傅,从一品,允其归去。
建文帝登基后,又加封其为太傅,正一品,位列三公。
林方旭上辈子只闻其名,没见过其人,此时忙改口道:“弟子见过师公。”
商仲淹也不多为难他,只拍拍他肩膀道:“好小子,去年过年,你师父就给我看过你的文章了,得个案首也不算埋没了你,走…!随老夫去见见各位山长,也让那几个老家伙看看,不是只有他们四大书院的人,才当得了案首的。”
寇提学听了他的话,心里不禁一乐,看看院试前一直宣扬,自家学生沈京能得案首的紫阳书院山长。
嘿……,面色果然很好看。
孝顺徒孙林方旭便在四十多双羡慕嫉妒的目光中,跟着商仲淹去了船头。
林方旭心想‘羡慕什么了,你当我上去是享受的。’
林方旭当然不是去享受的,主桌上除了提学大人,就是四位山长,还有两位致仕老进士,哪有林方旭一个小辈的位子。
他只能和另外两个后生站在旁边端茶倒酒,顺便在商仲淹跟其他人说起他的时候,杵在那里露个脸,表示:
‘对…,他说的学业还算可以,天资还算聪慧的徒孙就是我。’
宴席散场后,林方旭坐商仲淹的马车,顺路回许家别院。
车上,商仲淹为林方旭介绍到:“这位是我的大孙子,商谭,明年也要参加乡试,你们年轻人可以多多交流。”
见林方旭露出惊讶之色,商仲淹嗤笑道:“怎么…,你别给我说你明年不参加乡试?!年纪不大,心眼还挺多。”
说完靠在抱枕上,闭目养神,对面的商大公子笑着对他挤挤眼,坐在他旁边的小哥儿也露出揶揄的笑容。
林方旭面色讪讪,看了一眼那艳丽的面容,心想‘师公,你还有个人没介绍呢。’
可惜师公听不到他的心声,马车很快就到了许府别院。
林方旭回来的时候,其他人都休息了,只有林方勤还在客厅等他。
见他经来,招呼他坐下,问了问宴会的事情,便说道:“这是好事,难得商太傅愿意照拂与你,想来是因为许先生的面子,你回去定要好好谢谢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