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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今大概是看出了我的疑惑:“从小习惯了,反正跑跑步也不费事。”
    这或许是连家都不想多呆的贺今和从前生活的唯一联系了吧。
    我看了一眼贺今放在桌上的东西,香烛纸元宝、经文、烧鸭、一小坛子酒和一些小菜。
    “你买这些做什么?”想趁着过两天鬼节和鬼朋魂友的一起吃顿饭聊聊天?
    贺今露出了一个狡黠中略带温柔的笑:“难得来一趟江南,我和你一起去拜会一下伯父伯母吧。”
    不是,大兄弟,咱俩什么关系啊你就跟我一起去扫墓了?
    而且……
    “你不是说自己喝醉了就不记事吗?”您对于装醉这件事连掩饰都不屑于掩饰一下了吗?
    贺今呆滞了一瞬,看了看我,神情尴尬:“对,对啊,主要是之前我们不是聊起过你是江南人吗?这京城与江南来回不便,难得回家一趟肯定要去看望先人!”
    望了眼贺今被重物勒红的手指,我慈祥地没有戳穿他,转而整理起了散落在桌上的东西:“谢谢,你买的菜都是我爹娘爱吃的。”
    自觉逃过一劫的贺今也笑了开来:“那就好。”
    翻了翻日历,万事皆宜。于是我们决定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去扫墓了。
    主要是烤鸭放久了会坏。
    大齐的墓地基本都建在城外的山上。
    江南山上的土是酸的,种田的人不多,于是到处都是树影和偶尔嗡鸣而过的虫子。
    可能是因为爬山太累了,我完全不想说话,内心的吐槽也惨遭夏季休刊停更。
    视线发直地盯着脚下的石头,这条路我一个人走过很多次。
    总觉得要是不常来陪陪爹娘,他们在下面会有些寂寞。
    有时候明明没有什么想说的,但依旧会来。
    静静地在墓边坐一天,靠自己一个人养活了附近的所有蚊子。
    也有几次,等回神的时候天早就黑了。但夜里一个人走山路回家倒也不怕,毕竟如果真有鬼的话,我就可以见到我爹娘了。
    “亦白,是前面吗?”
    未经打理的野草背后露出隐约的墓碑痕迹。
    “嗯。”我应声。
    夏季里草木旺盛,等到了墓地前我和贺今身上都已经有些狼藉了。
    贺今这个人来熟完全不把我爹娘当外人,在他们的墓碑前嘲笑我:“难得看到状元郎这么狼狈的样子。”
    我没忍住白了他一眼,整理起了自己的仪容仪表。
    掸掸衣服,拍拍裤脚,摸摸头发,造型良好。
    贺今倒是很有先见之明地没有把早上的运动服(窄袖束腿的衣服)换掉,很从容的在一旁看着我,嘴还不停:“头上有头发丝被勾出来了。”
    我沿着发际线朝上摸了摸。
    贺今指挥到:“再往上。”
    “往左一点点。”
    “再往左一点点。”
    “过了,往右一点点。”
    “不是,再往左一点点。”
    他比划一点点的样子像极了钱少事多的无良甲方。
    我觉得自己已经把整个头都摸遍了,都没找到那根倔强的头发了。
    “到底在哪里?”我眉头微蹙,等我找到它看我不把它给拔了。
    贺今却突然转身朝我爹娘的墓碑三鞠躬,闭着眼睛嘴里念念有词:“伯父伯母别生气,我不是刻意在欺负你们儿子,只是看他似乎心情不太好的样子逗逗他。”
    “贺今!”
    这一刻,我升起了此生最强烈的弃笔从戎的心,等我成了武状元第一个要剐的就是他!
    念叨完的贺今直起身突然抬手,用小手指轻轻地勾了勾我头顶的发丝:“感觉到了吗?那根头发在这里哦。”
    轻微的,发根被牵动的感觉。
    原来真的有一根头发被树枝勾出了。
    不过贺今并没有放下手,而是手心朝下,手掌轻轻地覆住了我的头顶:“亦白乖,别难过。”
    声音温柔到陌生。
    贺今的温柔总让人觉得悲伤,无论是早上还是现在,他似乎都在无声地告诉我:我对你的悲伤,感同身受。
    明明隔着头发,依旧有一丝温度从贺今的掌心透到了心里。
    鉴于贺今难得的温柔,我也没有打掉他的手,而是客气地把手拿下来。
    再抬头的时候,我依旧是平日里那个酷仔状元郎,开始清理周围的坟头草。
    贺今在一旁帮忙铺包袱布摆祭品。
    动作很娴熟,估计也经常去他爹娘坟头吃饭。
    等东西都收拾的差不多了,我点燃了香烛,十分自然地就找了墓边的一块石头坐下。
    之前每次来找我爹娘,我都坐这里,动作十分顺溜。
    只是等我坐定,才突然想到今天还有一个贺今。
    再一抬头,果然,他似笑非笑地盯着我。
    我装出内心毫无波动的样子指了指边上的另一块石头:“坐,我爹娘不在意这些虚礼。”
    本来我是想站起来的,但是一来这样显得明显,二来……爬山太累了,坐下了就起不来了。
    贺今也从善如流地坐下:“我在我爹娘的墓地那边专门备了棉花垫子,石头坐着硌屁股。”
    讲究人,不愧是京城名流。
    香烛慢悠悠地向上飘,我偶尔和贺今聊两句,偶尔在心里和爹娘说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