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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节

      太后跪坐在地上,先将手腕上的粗麻绳割断后,就着手将绑在小腿上的绳子也一同割了下来。
    趁着没有人注意到她,她手持匕首,从后头悄无声息的绕了过去。
    待到众人发现太后之时,那把泛着寒光的匕首,已经抵在了沈楚楚的咽喉上。
    第97章 九十七条咸鱼他看到了姬钰眸底的一抹……
    “你输了, 钰儿。”
    一直到太后阴戾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沈楚楚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再一次成了人质。
    自打她中毒之后, 各方面的反应都变得迟钝起来,再加上她的双眼又失明了, 太后很容易便能劫持住她。
    感受到脖颈一阵凉飕飕, 还隐约带着一丝明显的钝痛, 沈楚楚不禁苦笑一声。
    果然她现在就是个废物, 除了会给他们添乱, 她什么都干不了。
    司马致和姬钰同时看向沈楚楚,他们还未有动作, 马背上的沈丞相翻身跃下, 疾步朝着沈楚楚的方向跑去, 苍老的面庞上满是仓皇之色。
    “贺柠, 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你不要伤害楚楚……”
    太后听到这话, 微微一怔,嘴唇蠕动了半晌, 通红的眼眶中缓缓泛起一抹恨意:“为什么?为什么这般在意你和她的女儿?”
    “你何曾在意过我半分感受?”她紧紧的咬住牙齿, 浑身的肌肉紧绷着,隐约有一滴泪水从眼角落下。
    许是说话时太过用力,她的手臂有些颤抖, 那死死捏住匕首的指尖,也跟着一起轻颤,不经意间在沈楚楚白皙的脖颈上, 留下一道刺眼的红痕。
    司马致从马背上翻身跃下,他看着那道伤痕,太阳穴处崩出一条青筋,恨不得将太后千刀万剐,才能解除心头之恨。
    可是他不敢去激怒太后,生怕太后一激动便割了下去,若是在脖颈上来一刀,割断了喉咙,便是华佗再世都于事无补。
    司马致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温和,面色诚恳道:“你虽不是朕的生母,却对朕有养育之恩,若是你现在停手,往日一切,朕都不再追究……”
    还未听完,太后便忍不住讥笑着打断了他:“养育之恩?”
    “愚不可及!”她唇边挂着浓浓的嘲讽之色,眸底满是凉薄:“你以为你娘是怎么死的?”
    司马致眉头紧皱:“你什么意思?!”
    站在一旁的临妃,好心的替太后回答道:“字面意思来看,她杀了你娘。”
    司马致冷冷的瞥了临妃一眼,从喉间吐出两字:“闭嘴!”
    自打他有记忆起,他便被交由太后抚养,而他的亲娘因为去世太久,又没有画像可缅怀,他甚至已经记不清楚她长什么样子了。
    太后虽然待他的态度不冷不热,但该做到的事情,却也是一样不落。
    往日他总以为太后就是这幅面冷心热的人,可后来他才发现,太后是面冷心更冷,她根本就没有人的感情。
    就连对姬钰这个亲生的,她一样可以眼也不眨的下毒手。
    即便沈楚楚被她下毒,他也没有伤她性命,只因她对他有二十来年的养育之恩。
    他本想着拿到解药后,就给她一个痛快,最起码保全她的名誉,让她以太后的丧殡之礼入葬,也算是全了她的养育恩情。
    可如今他才发现,她干过丧心病狂的事情,似乎远远不止他看见的那么多。
    司马致咬紧牙关,一字一顿的问道:“朕的母妃病殒,是你干的?”
    太后对于他咬牙切齿的神情,有些不以为意,她满不在乎的轻笑一声:“她和沈楚楚中了一样的毒,只可惜她没有沈楚楚命好,有这么多情夫争抢着去找解药。”
    这一句话,便相当于间接承认了司马致的话。
    沈楚楚身上的毒是太后下的,能和沈楚楚中一样的毒,那下毒的凶手是谁,就可想而知了。
    “你为何要这样做?”他垂下眸子,嗓音微哑:“因为你怀孕时被下毒,是她做的?”
    司马致对于那些前尘往事,略有些耳闻,只听说太后当时不知犯了什么错惹怒他的母妃,被打入了掖庭受苦。
    后来发现太后怀了身孕,先帝便将她接出了掖庭,可没等到太后生产,就被人暗中下了毒,拼死才产下一死婴。
    虽说那死婴是被偷梁换柱,实际上还活着的,但姬钰这么多年病恹恹的,便证明太后的确是被下过毒的。
    幼年时皇宫中便总有谣传,道是他母妃嫉恨太后,偷偷在太后的保胎药里做了手脚。
    听说也正是因为此事,先帝才厌了他母妃,便是到他母妃死前,先帝都没有去看过一眼。
    那时他总以为这是谣言,可如今他却不得不相信这传言,
    他想不到别的原因,唯有这一点,足以让太后这般痛恨他的母妃。
    “不,哀家从始至终就没有中过毒。”
    她眸光微转,眸底满是讥讽,唇边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那是哀家陷害她的。”
    是了,先帝嫌恶林贵妃,都是受她怂恿,她的保胎药中根本没有被人动过手脚。
    她体弱吐血是因为贺家被处刑时,她被喂下过假的鹤顶红,即便那鹤顶红是假的,毒性也只是被稀释了而已。
    姬钰身子孱弱,都是因为那鹤顶红的余毒。
    早在她生产前,太医便告诉了她,即便孩子侥幸生下来,也容易夭折多病,痛苦会伴随那孩子一辈子。
    但她不在乎,她要复仇,用这孩子报复那些伤害过贺家的每一个人。
    司马致满脸惊愕,垂在一侧的手臂死死的绷住,他以为太后害他母妃总该是有理由的,但太后却告诉他,没有任何理由。
    天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忍耐力,才没有上前一刀砍了她。
    他攥紧了手掌,挺直了后背,声音略显咬牙切齿:“你放了她,那些前尘往事,朕既往不咎。”
    听到司马致的话,太后笑的前仰后合,眼角都笑出了泪水。
    那死了二十来年的女人,若是知道司马致为了一个女子,愿意放过她这个不共戴天的杀母仇人,大概要从棺材板里气的爬出来吧?
    太后笑的够了,她将锋刃的匕首狠狠的往沈楚楚的脖颈上怼了怼,那白嫩的肌肤上,瞬间多了些丝丝缕缕向下流淌的鲜血。
    沈楚楚疼的吸了口气,原本就虚弱无力的面庞上,又徒添了一抹煞白。
    气氛变得剑拔弩张起来,四个男人同时死死的盯着太后,只有临妃的神情还算镇定自若,像沈丞相已经急出了一脸的冷汗,就差冲过去换人质了。
    “贺柠,往日是我对你不住,贺家灭门有我大半的责任在里面。”
    沈丞相苍白的面庞上,有一行混浊的泪水滑过,他向前两步,停在离太后两米开外的地方,双膝缓缓弯了下去。
    “我任你打杀,只求你放过楚楚,莫要一错再错!”他抬起泛红的双眸,鬓边的白发似乎一下多了不少,整个人看起来苍老了十几岁。
    沈楚楚听到沈丞相哽咽的声音,舌尖泛起一抹苦涩,她的唇瓣轻轻颤动着:“爹,不要再说了……”
    是了,太后想看的就是所有人都痛苦,若是不将她身上最后一丝价值榨干,太后不会罢手的。
    她活着,所有人都要受到钳制。
    “女儿不孝,往日是女儿太不懂事,总惹得爹操碎心。”
    沈楚楚每说一个字,脖颈都会跟着轻轻颤动,待到她说完一句完整的话,她白皙的脖颈上已经被鲜血染红一片。
    阵阵刺痛传来,一向怕疼的沈楚楚,却是面上挂着笑的,甚至连眉头都没有蹙一下。
    司马致被那鲜血刺红了眼,他紧紧皱起眉头:“楚楚,你不要再说了,朕会……”
    没等他说完,沈楚楚便扯了扯嘴角,打断了他的话:“命由天定,我本就不该存活于世,次次捡回性命已是上天照拂,又怎敢奢求其他。”
    若是没有他的庇佑和宽容,她早不知死了多少回。
    沈楚楚没等司马致回应,便微微侧过头:“姬钰,我记起来了。”
    因为她这一动,匕首的刀刃割破了她娇嫩的肌肤,渗人的鲜血汩汩向下流淌,在她的衣襟上绽开一朵朵血色之花。
    不知是疼的,还是想起了什么,一滴晶莹透明的泪水,从她煞白的脸庞上滑落,泪水顺着下颌流到脖颈中,融合进殷红的鲜血里。
    不断有泪水落下,沈楚楚的眼眸中闪烁着明亮的星光,轻颤着扯出一抹粲然的笑容:“你好,我叫楚楚,我住在你家隔壁。”
    只这一句话,便让姬钰红了眼眶。
    她记起来了?
    她都记起来了……
    离别时,他十三岁,她七岁,他诺她十年后娶她为妻,一生仅她一人。
    再见时,他二十三岁,她十七岁,她已嫁做人妇,而他也被迫纳了妾。
    待到他下定决心放下一切,带她离去时,他们又变成了同父异母的亲兄妹。
    一句物是人非,怎能道尽十年之间日日夜夜的辗转反侧?
    “够了!哀家不想听你们情深意切!”太后声嘶力竭的低吼一声。
    这一幕是她筹备了二十多年,苦苦等来的。
    可真正看到这一幕时,她根本没有想象中的快乐,反而令她陷入痛苦的回忆里。
    人人都以为她隐忍筹谋,就是想进宫复仇。
    可没人知道,在丞相府的那几年,她从来没动过复仇的念头。
    起初她彻夜彻夜的失眠,即便睡着了,也会在深夜因噩梦而惊醒。
    仿佛她爹娘沾满鲜血的头颅,就在她的手边,那死死瞪大着死不瞑目的双眼,紧紧的凝视着她。
    沈韶华为了让她安心,不顾宰相嫡长子的身份,在她房中打了地铺。
    每每她再惊醒时,他都会用那温暖的大掌,包裹住她的小手,告诉她一切都过去了,她还有他。
    因为喝下过鹤顶红,她吃不下任何食物,到了夜里还常常呕血。
    有一次她正与他说着话,喉间一痒,便不受控制的呕出大口的鲜血。
    她怕弄脏了他的衣裳,连忙要转过头去,但他一个有洁癖的人,竟丝毫没有躲闪,用那只温暖的手掌,拿着绢帕轻轻擦拭她唇上的血迹。
    原先父亲在世时,她最喜欢作画,可贺家出事之后,她足足有两年时间没碰过画笔。
    每当她提笔时,她就会想起往日的种种,她的画技是由父亲亲手传教,她的画每一处落笔都有父亲的影子。
    他为了让她重拾画笔,每日下朝后便带着她四处去踏青,整个晋国京城的美景凉亭,她都去过一遍。
    每每她作画时,他都会在一旁抚琴,那舒缓悠扬的琴声缓缓流淌在她的心间,抚平她焦躁仓惶的情绪。
    当她渐渐走出阴影,以为接下来的一辈子都会这样过去时,林涧出现了。
    沈韶华每隔几日,身上便会沾染上一股淡淡的脂粉味,即便她一开始还安慰自己,或许他只是在丞相府与丫鬟小姐接触时,不小心沾染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