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示:担心找不到本站?在百度搜索 新御宅屋 | 也可以直接 收藏本站

第118节

      姬金吾伸手去扶住她的腰,这才坐了起来。
    然而只是松开手的这么短暂一小会儿,怀里的美人已经攀着他的肩膀整个人靠在他怀里去了,发出了一声非常满足的喟叹,像是在酷暑中找到了一个冰凉凉的玉床。
    她把脸都埋到他的肩膀上去了,因为刚才扒拉他衣服,这里被扯得露出了一点皮肤。
    就是那道旧疤的位置。
    曾经生长过不死蛊蛊纹的地方。过去那个惊慌的、什么也不懂的少年想用舒痕胶消去蛊纹,但是并没有成功,反而给自己留下了一道狭长的烧伤疤痕。
    姬金吾想把她从自己怀里抱出来,好好问问她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然后他就僵住了。
    阿桢在吻那道疤。
    她的唇也暖和,细细地吻,温柔蜜意,万分珍重的模样。
    姬金吾有点坐不住,他忍不住往后躲,背部抵在床架上,退无可退了,仰着头,不像是被人亲吻,倒像是被人咬着脖子要被杀了。
    “阿桢,你知道我是谁吗?”他第三次问这个问题,声线隐忍,手虚虚地搭在她背上,明明抬手就可以把她从怀里拎出来,但是硬是动不了手。
    这姑娘熟门熟路地回答:“是郎君。”答完这句,她就继续专心地腻在他怀里。
    “……是哪个郎君?”
    这下她答不出了,答不出就不答,专心干坏事。
    姬金吾仰头看床顶的青色围帐,他这个动作,头靠在突出的十锦架子上,很硌,但是显然他的注意力不在上面。
    “姬金吾。我是姬金吾。阿桢。”他重复地念着自己的名字,这名字是他母亲给取的。曾经母亲因为太生气他,还说要把名字收回去,说姬家没他这样的孩子。
    姬金吾生于上元积年1801年的阳城。
    那个时候,阳城城主是个修习鬼祟之术的人族女子,她叫做彩鸾。
    他的父亲是北幽的贵族子弟,虽然家世已经没落,被家人送往世家做死士,但依旧保持着北幽国姓,姓杜。没错,他父亲曾经是个虚无僧。
    而且是个修乐陵道的虚无僧。
    在脱离世家之后,他的父亲独自生活了一段时间,后来同他母亲在一起,有了一对双胞胎。
    姬金吾不清楚自己父母是不是也有过恩爱的时光,反正他记事的那几年,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更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弟弟。
    乐陵道认为因果了结,就不必再徒生孽缘。
    随着母亲生活的他显然就是孽缘。
    不过他是小孩子的时候,倒并没有觉得不开心。因为姬家还有外公外婆、舅舅大姨,他们都很爱母亲,也顺带着爱他,经常陪他玩。
    姬金吾稍大一些的时候,阳城暴乱就开始了。
    曾经被妖修背叛的彩鸾城主,在号称“万妖之城”的阳城,开始残酷地屠杀妖修。
    那场大清洗中发生了许多不好的事情。总之五年之间,姬家就只剩下他和母亲了,其余的人都死了。
    他不敢问母亲,为什么家里的人越来越少。母亲整夜整夜地哭泣,身上的孝服一重一重地加。
    孩童心智成长起来的那几年,他一直都穿着粗糙的白色麻衣,因为要给外公外婆戴孝,母亲也是。
    家中的装饰更是一再精简,一眼望去白茫茫的,雪洞一样。
    可能是孝服穿得太多了,他成人之后执念一般喜欢奢丽的装饰和袍服。
    母亲害怕他也被杀,成天将他关在屋子里,不让他乱跑。或许是因为小时候打好了底,后来他为了工作没日没夜地关在书房里,竟然也能坐得下去。
    姬金吾老老实实被关了五年,穿着孝服,安安分分地看书。母亲回家之后也不陪他,她很忙,她要给自己的父母兄姐报仇,没有时间陪一个小孩子。就算有时间,她也会立刻陷入巨大的悲伤之中,搂着他哀哀哭泣。
    后来,后来。
    “姬老夫人联合其他修士,杀了彩鸾,为家人报了仇,登上了阳城城主之位。”
    不幸就发生在那个胜利的夜晚。
    姬金吾已经很久没有离开家到外面去了,他很开心看见母亲笑着、大家都笑着。阳城陷入了狂欢的海洋,所有人都在庆祝。
    他那一年九岁,过去五年的生活都是无边无际的粗糙白色麻布。
    姬金吾只认识一个同龄的女孩,就是陈清浅,说同龄人有点勉强,那个女孩子说是只比他大三岁,但是这个时段的女孩子已经叫做少女,比同龄男孩高上许多了。
    平常姬金吾也不太和她在一起玩的,但是那天陈清浅的母亲说她们要离开阳城了。
    彩鸾死了,封城令失效了,她们母女可以走了。她们好像早就要走了,在阳城耽搁那么久,并不是出于自愿。
    陈清浅很高兴他来送自己,大人们要说话,两个小孩子就被赶出去玩。
    也是因为太久没出去了。两个小孩子出去玩,自然没有危险不危险的观念。
    他一不小心从高处坠落,醒过来的时候是在海边,仰头还能看见掉下来的那个崖角。
    陈清浅给他用了奇怪的药,她说这是她家传的不死蛊,可以起死回生,让他不要告诉别人。
    姬金吾从死寂的宁静中苏醒过来,也认为这件事不能告诉母亲。母亲好不容易那么高兴,他又没什么大问题。
    而且母亲会很自责的,外公外婆去世的时候,明明不是母亲的错,但是母亲还是跪在他们的牌位前,把手割出血,哭诉着说自己不孝。
    或许只是因为太小了,又被关得出现了心理问题,过度看轻自己的问题。
    那天之后,家里还来了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孩,母亲告诉他那是他的弟弟,叫杜常清。
    母亲很高兴常清能过来玩。之前阳城太乱了,父亲是完全不让常清过来的。
    姬金吾觉得多了个亲人,这种大家都高兴的时候,他就更不该凑上去扫兴,说自己出事了。
    当时也确实没什么问题。好好的,一点也不痛,从高处坠落,身上一点伤也没有。
    只可惜常清不太喜欢陈清浅,陈清浅喜欢逗小孩玩,常清觉得她太恶劣了。
    后来陈清浅母女真的离开了阳城,他还和陈清浅通过几封信,信上她说这药是她母亲自己做的,独一无二、绝无仅有。
    再后来他们就失去了联系。
    母亲其实一直对家人死去耿耿于怀,常对他说,还好把他养大了,他没有在那场动乱中出事,不然她早就去陪自己惨死的父母兄姐了。
    某一天,姬金吾记得是上元积年1817年夏日的某一天,他身上忽然开始生长蛊纹,接着便是如影随形的剧痛出现。
    母亲依旧很忙,她是爱他的,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他,但是她有许多事情要处理,甚至没太注意到他的变化。
    是后来辗转过去了几年,他发现酒色可以抑制身上的剧烈疼痛,母亲才惊觉自己的儿子出了问题。
    母亲很生气,甚至说自己没有他这样的儿子,让他滚出去。
    “我从小教你君子端方、教你为人真诚,你是怎么变成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的?”
    可是母亲刚说完狠话,就流着泪求他学好,不要走了歪路。说自己这一辈子唯一的指望都在他身上,要是他学坏了、出事了,她永远也不会原谅自己,她死不瞑目。
    迄今为止,已经十四年了。
    即今多少事,放盏又成空。
    “姬金吾。”把脸埋在他肩膀上的美人跟着他小声地重复了一遍,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又软又温热的唇停在那道疤上,轻轻蹭了蹭。
    他内心酸涩,闻到她头发干净的气味,忽然想到母亲的那句话,觉得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怎么配呢。
    他从前不那么喜欢她的时候,从来不觉得自己不配。但是喜欢她之后,觉着她好了,把她放在自己心上,默默地念着,忍不住拿自己去比其他爱慕她的人。
    这个时候,就觉得自己不配了,觉得她不可能选他的。而且他难得有那么喜欢、那么想要的东西,总感觉上天不会放过他。
    易桢整个人都腻在他怀里,跨坐在他大腿上,双手环着他的腰腹,寝衣单薄,从床帐子外看来,就是一对普通的新婚夫妻,腻在一起说悄悄话。
    “姬金吾……不要。”怀中美人的头脑似乎都迟缓了许多,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吐出后面两个字“不要”。
    她挣扎着起身,有些生气的样子:“不喜欢。”
    姬金吾:“……”
    郎君和姬金吾在她心中不是同一个人吗。
    他稍微扬了扬声音,嘱咐外间候着的婢女去找大夫,回头看一眼她,还是不甘心。
    是被人下了药吗,这姑娘,之前这么黏糊糊的。
    姬金吾小声问:“不喜欢什么地方?”
    他也是脑子发昏了,明明知道这个时候最好起身去外面站着等大夫,可是又不舍得这难得可以轻易问出实话的时候,妄想着……
    “你还喜欢其他姑娘。”易桢皱着鼻子,明明眼眸中一片昏沉,但是难得话语还有逻辑,想必是在心里念过许多遍这话了:“你骗我,你就会骗我喜欢你。”
    姬金吾想讨好地去握她的手,这姑娘直接转过身子去不看他。
    那件寝衣还是姬金吾特意给她拿出来的,虽然单薄,但是保暖效果很好,怕冷着她。
    她没穿袜履,足部早就冷下来了。姬金吾默默地用自己的衣袖给她裹住,然后揣到自己怀里,好暖一暖。
    “没有喜欢别人,就喜欢你。”姬金吾说:“没有骗你。”
    易桢之前一直很奇怪,为什么《祸心》里女主的母亲要给女主种无间蛊。
    后来发现无间蛊是用来压制绞心蛊的。
    她又开始奇怪女主的母亲为什么要给女主种绞心蛊。
    找不到答案,所以怀疑绞心蛊是胎里带出来的。母亲和易老爷都没有中过绞心蛊,所以怀疑易老爷不是亲生父亲。女主的亲生父亲另有其人,而且身上有绞心蛊。
    现在真相大白了。原来绞心蛊也是用来压制另一种蛊毒的。
    女主的母亲巫羽飞自南岭而来,身上有南岭部族用来操纵人的秘蛊,秘蛊中又含着情蛊。
    女主的母亲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才让这种胎里带出来的秘蛊可以被其他恶蛊压制。
    现在真相大白,易桢只要神思清醒一段时间,就能立刻捋清前因后果,可是她没能清醒。
    她被骨子里带出来的秘蛊影响着,在月圆之夜情不自禁地去靠近异性。
    “……你骗人。”就算头脑被月圆之夜影响得无法正常思索,这姑娘还是迅速反驳了姬金吾:“你骗我。”
    姬金吾低声说:“没骗你。真的。阿桢,我把心剖出来给你看,没骗你。”
    他的话语太真诚了,以至于易桢无法继续坚持自己的说辞,而是说:“我就是不喜欢你。”
    姬金吾眼巴巴地看着她:“你以前喜欢过我,现在肯定也能喜欢我的。”
    他未免不知道自己是在无理取闹、强人所难,但是他过去听话得太过分了,现在不想乖、不想听话了,只要能得到,被骂不要脸也可以。
    披散了一头长发的美人眼里水光潋滟,她被逼得有些恼了,可是又不由自主想要继续腻在他怀里,思绪不断拉扯,最后还是败在南岭世代相传的秘蛊上,重新依偎进他怀里。
    姬金吾猝不及防又被抱住了,受宠若惊地回抱过去,然后听见怀里的美人嘟囔了一句:“你总是骗人。你以前还和其他人玩。”你好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