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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 两城一案(一)

      她今天要做的,不是让贺成承认她,她要做的是得到一个机会,一个三司会审的机会!
    走出宝庆,去到京城,让那些一句话就能决定凡人生死的人,看到这个案子,看到马玉娘。
    那么,她们赢的机会,将会更大。
    “大人,这世上男子千千万,却不是所有人男子都认为女子微不足道,也有那心疼女子,念她们不易,而恭敬相待的。”杜九言拱手,道:“这世上,也有那生来就高人一等,万人之上睥睨天下的女子。”
    “自有明白人,来评判。”
    “至于是谁,学生不敢猜度。索性将此案件交出去,让圣上、京中大人们,让天下人来评评理!”
    “马氏有罪,可罪当如何?”杜九言道:“请吴大人、贺大人和各位一起等待,莫要早早定论。”
    “若天下人在了解本案实情后,还认为马氏罪该凌迟,那么无论是马氏还是她的家人都会心服口服。”杜九言说完,行礼。
    她身后的马家的人,也跟着行礼,齐声道:“请几位大人法外开恩,送卷宗入京。”
    贺成不喜杜九言此人,他认为作为讼师的杜九言,本堂辩讼脱离律法,全程在博取同情,丝毫没有水准可言。
    “本官……”贺成开了口,吴典寅抬手打断他的话,和杜九言道:“杜先生言之有理,就像你说的那样。”
    贺成顿时变了脸色,不等他开口,吴大人接着又道:“苗书吏,本官命你速速将卷宗整理出来,明日一早亲自交到我手中。”
    苗书吏应是,朝杜九言看了一眼。心中又感动又兴奋,杜九言赢了啊,这个案子她做的是有罪辩护,全程从情感出发,却能做到这一步……他从来不曾见过。
    杜九言,果然是杜九言!
    天下讼师无人能出其右。
    “多谢吴大人。”杜九言不再看贺成,此人目光狭隘,不值得她尊敬和交往。
    “你好好养身体。”她蹲在马玉娘面前,含笑看着她,“就算失败了也不过维持现在的状态,可要是赦免了呢?”
    马玉娘震惊地看着杜九言,一双手剧烈的颤抖着,眼泪迅速在眼眶聚集,很久她开口道:“谢谢!”
    “金秀说您做的酱肘子很好吃,我儿很喜欢吃。我们在外面等您出来,让我和我儿也能有机会,尝一尝夫人的手艺。”杜九言含笑道:“夫人,要保重!”
    “好、好。”马玉娘点头,眼泪宛若风吹的雨滴,慌乱过后重重地落在地上,“我、保重!”
    杜九言颔首。
    “将马玉娘带下去,退堂!”贺成说着,迫不及待和吴典寅拱手,“大人,借一步说话。”
    吴典寅去了后堂,不等贺成问,他已经道:“法内情,李执此人虽已死,但作的恶却依旧在。通过此案我会将他所有行径报上去,替天行道。”
    吴典寅有吴典寅的考虑,通过这件事,他将李执所有的罪行报上去,甚至于,将一些别人的事也一并加在李执的身上。
    一并将这帐结算了,以免事情暴露,他一个失察之责是免不了。
    “可是大人。”贺成道:“一个妇人而已,何至于……”
    吴典寅顿时眯起了眼睛,不悦地看着贺成,低声训斥道:“贺成,请注意你的言辞,对事对人也就罢了,可你若时时将此话挂在嘴边,届时犯了弥天大错,就休要怪我没有提醒你。”
    贺成一怔,忽然想到了太后。太后也是“一介妇人”。
    原来如此,杜九言让他将此案原封不动地上报,赌的就是和马氏同样是女人的太后心思?
    “大人训斥的是。”贺成不再说,恭送吴典寅一行人从后面出去,他又往衙堂瞄了一眼,杜九言还依旧在,他拂袖气冲冲地离开了。
    杜九言正在李明珠几个人交代,“现将乔妈妈的棺木重新下葬,再做几场法事吧。”
    “好。”李明珠点头,樊安益接了话,低声道:“杜先生,我们现在就是等了吗?”
    杜九言回道:“回去再说。”
    “好!”樊安益应是,带着大家抬着棺木,徐徐出了衙门。
    外面的百姓并没有散开,大家沉默的让开了一条路,在拥挤的街道上,没有任何声音,乔妈妈的棺木从众人中间穿过,忽然,不知道是谁是手伸过去,低低的道一声,“我来帮你们。”
    “我来。”
    “我来。”
    “我扶后面。”
    一时间,乔妈妈的棺木,被抬了起来,扛在十几个人的肩膀上,高高的穿过宝庆城。月前,乔妈妈死后,虽送了陪葬,却依旧是一口薄棺草草埋在城外,没有人送终没有人摔丧,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这世上。
    但是今天却不一样,那么多只手托着她,让她堂堂正正的,什么都不用害怕,去一个没有虐待和恐惧的地方。
    “多谢!”金秀几个人跪在人群后,磕头,“谢谢大家。”
    “谢谢了。”
    有几位妇人将她们扶起来,哽咽地道:“都是苦命人。人一死这一世的孽债就了了,来世她一定会投生到富贵人家,衣食无忧一辈子荣华富贵。”
    棺木一点一点走远,杜九言沉沉叹了口气。有妇人走过来,满目期望地看着她,“杜先生,马氏……会没事吧?”
    杜九言含笑答道:“尽人事听天命。”
    “杜先生,您……您真的认为马氏罪不该死吗?”另外一位妇人走过来,小声问道。
    杜九言颔首,道:“是啊。罪不当死。”
    “可贺成说妇人命贱,就算是丈夫打骂,也该忍耐,顺从。是……是这样吗?”
    杜九言打量着说话的妇人,三十岁的年纪,很瘦,头发梳的也不规整,人看上去恍恍惚惚的。她顿了顿和对方道:“不是,这世上谁的命都不贱!”
    妇人眼睛一亮,点着头,不停地道:“是、是、是的。”呵呵笑了起来,冲着杜九言行礼,道:“杜先生,谢谢您。”
    “杜先生,这几天你还在宝庆吗?”
    杜九言道:“后天回去,等京城的消息。”
    “杜先生,您住哪个客栈,我们……我们能找您吗。”
    “杜先生。”忽然有个男人冲了过来,看着她哭着道:“杜先生,那个李大人太畜生了。我……我今晚能将他尸体扒出来,挫骨扬灰吗?”
    杜九言左右四顾:“谁在说话,听不见,人太多了,也不知道是谁说的。”
    说话的男子顿时明白,笑着点头,招呼兄弟去扒坟。
    当夜,已经入葬的李执,被人刨了坟,鞭尸,割肉丢在了臭水沟里。
    就连贺成府中的几个门,也被人泼了大粪,臭不可闻!
    贺成气的站在街上,浑身发抖。
    压抑着好奇等待结果的宝庆,表面上风平浪静,但七日后的京城,却如同油锅入了冷水……复审的卷宗由刑部众人看过之后,顿时分成了两派。
    一小部分人,在了解了原委后,觉得马玉娘虽犯了杀人之罪的,但情有可原最不该死。
    一大部分认定,律法就是律法,李执再十恶不赦,也不该是由马玉娘来结束他的生命。
    郭庭收到自宝庆寄来的信,信是杜九言亲手所写,细细说了当日重审时的情况,以及告诉郭庭,接下来他应该怎么做。
    “乔岭。”郭庭将信收好,“你随我出去一趟。”
    “干什么,大人?”
    “扎纸鸢。”郭庭道。
    十月十八的早朝,赵煜一如往常坐在龙椅上,听百官奏禀各部事宜,刑部分管湖广道的钱侍郎出列,拱手道:“圣上,日前宝庆府马玉娘杀李执案重审,卷宗已由送至微臣手中。”
    赵煜想起来,这个案子桂王很关注,便问道:“嗯,重审结果如何,有新的结论?”
    “是!本案讼师杜九言请求朝廷,判马玉娘笞三十,赔十两纹银。”钱侍郎道。
    赵煜一怔,下面百官顿时也嗡嗡的问道:“杀一个人,笞三十下,这……杀头牛都要比这量刑重吧,这……这简直是开玩笑啊。”
    “朕看看。”赵煜说完,薛按下来取走卷宗奉给他。赵煜先是一目十行,随后则又回过头来,细细看,许久之后他抬起头来,凝眉道:“为何前面判牍上,不见这些事?”
    贺成的判牍,通篇都是批判马玉娘大逆不道,却并没有提马玉娘的杀人动机和夫妻二人的恩怨。
    “贺县令可能是觉得这些和马玉娘杀人事实并未干系,不影响案件结果,所以没有详细赘述。”钱侍郎道。
    赵煜正要开口,忽然殿外侍卫进来回禀,道:“圣上,宫门外送子娘娘现身了。”
    “什么?”赵煜没听明白,侍卫便又说了一遍,他起身道:“出去看看。”
    便带头出了殿门,站在高高的金銮殿外,一眼就看到送子娘娘徐徐飘在空中……
    “这谁做的?”赵煜蹙眉,吩咐道:“不知是哪里的道士,装神弄鬼,速速将人擒了。”
    侍卫应是而去,出了宫门,就见街面上许多百姓在叩拜,说送子娘娘显灵,几个侍卫追寻娘娘像方向而去,忽然就听到一阵喧哗,几人抬头去看,就见空中娘娘像腾腾起了火,转瞬之间化作灰烬青烟,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这……这怎么回事。”
    “是送子娘娘生气了。因为宝庆最近出了个案子,一个妻子饱受殴打疾苦后,受不住失手杀了当官的夫君,那边的县令判妻子凌迟之刑,还以此警示世间妇人,就算被打也该忍着,因为女人的命贱!”
    说话的人在人群中说的,四面左右无数人听到,顿时引起一阵渲染大波。
    “女人命贱?这话也说的出口,他祖上没女人,还能有他这个狗官!”
    “就是。天天被打,谁不反抗?”
    一时,这样的人在送子娘娘像烧了以后,穿梭在大街小巷,说完话便又消失了。
    “所以,送子娘娘生气了!”众人道:“自焚画像,警示我们。”
    不过半刻,燕京满城流言,皇城内,赵煜听完回禀,又扫了一眼手中的卷宗,目露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