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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临渊本以为今夜发生了这许多事,他应该睡不踏实才对,哪想脑袋刚一沾上枕头就睡死了过去,还睡得很是深沉,连梦都没做,待醒来时,窗外天光大亮,该是日上三竿的时候了。
“你,你到底是谁?”李老拐哭丧着脸,“好汉饶命……”
他一转头,突然瞥见桌上无端端多出一叠密密麻麻写满字的宣纸,再拿起一看,当真惊骇不已。
“蛇,蛇拿开……”眼看那蛇直往裤裆里钻,李老拐吓得屁滚尿流,“你不是何老三的人……蜘蛛?!”
除此之外,另有五张纸的记录是关于另一个叫何老三的人贩子、以及他的人口贩卖团伙的,童临渊从未听说过这人,但是看案情之严重,不是他一个小小县令能处理的了,理应上报刑部。
“艳鬼”道:“哦?所以他干了什么?你又干了什么?”
“艳鬼”问:“对家是什么意思呀?”
如诸位所见,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那县令童临渊与衙门众捕快一行人。
安大海闻声抬起头,展颜道:“凌大侠,此趟辛苦了,快快下来吧。”
李老拐断断续续地说,“艳鬼”认认真真地记,间或问些问题,好一副纯真好学的模样,李老拐却暗自叫苦,心说这到底是什么人,当真比鬼还可怕。
方才凌无奇只说此人就是犯人,严审必有所得,可怎么审呢?童临渊心说,我甚至不知他具体犯了何事,到了何种程度。
他低下头看了看胸口,只觉得呼吸尤其疼,此时突然一只白生生的手抚上了他的胸口,不轻不重地按了一下:“断了三根肋骨吧,还行。”
一只巨大蜘蛛不知何时已经趴在了他的脸上,仿佛下一秒就要钻进他嘴里似的。
凌无奇道:“义父,小乐头疼得厉害,你带药了吗?”
“叫爷爷也没用。”那“艳鬼”月光下的脸巧笑倩兮,美艳非常,倒是显得越发可怖了,“你自己想想,你最近做什么好事了?”
他一睁眼,乍见童临渊,心道不好,这人又是谁?今夜真是倒了大霉了,这是美男计,是仙人跳,是着了人的道儿啊!
“怪哉。”童临渊皱着眉头思索良久,突然心念一动,将那纸张凑到鼻下嗅了嗅,只觉得墨香中掺杂了另外一丝似有若无的气息,馨香中带些诡秘,诡秘中又透出些妖冶,“这味道是……鸿英?”
“大胆狂徒!”童临渊下意识想摸惊堂木,却摸了个空,再次想起自己单枪匹马的处境,要不……要不先别审了吧,回头等师爷和安捕头他们来了再说,他们比较有经验。
李老拐抬了抬眼睛,那表情仿佛在说:你看我能写吗?
童临渊一惊,忙不迭起身,胡乱拢上衣服就跑进了厅里,看到那犯人兀自奄奄一息地坐在墙角抽息,方松了口气,心道一声侥幸,好在人犯没丢……咦?这又是什么?
“你谁呀?”李老拐强忍着身上痛楚,故作凶恶道,“兄弟也是道上混的,不知阁下是哪个山头的?你我素无瓜葛,为何害我?”
“莲哥儿又是谁?”“艳鬼”兴致勃勃地抽出另一张白纸,“你说嘛,多说点,我爱听。”
凌无奇匆匆安顿好安乐,片刻不耽搁就冲出房去,朝着楼下喊道:“义父!”
“我问你话呢。”那“艳鬼”笑眯眯地说,“何老三是谁?”
“艳鬼”道:“你接着说嘛。”
李老拐:“……”
童临渊心中暗暗盘算思量,待回过神来,恰巧瞥见那墙角的李老拐,脱口而出:“这些是你写的?”
那“艳鬼”可没这么好耐心,摘下发簪一下戳在李老拐的人中上,生生把人戳醒了,媚笑道:“别睡呀,陪我聊聊呀。”
被跪压在地上的鸨母吴妈妈见此情此情,终于回过味来了,尖声叫道:“好呀,原来这是个圈套!你们……你们这是钓鱼执法!”
李老拐战战兢兢道:“对家就是……旗鼓相当的对手。”
李老拐眼看着一条指头粗的小蛇从那“艳鬼”的袖子探出头来,落到他的身上,钻进了衣襟,顺着肌肤上下游走着,骇得魂都飞了。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半晌没人说话,童临渊只得硬着头皮道:“你……速速招来!”
只见那秀丽的字迹桩桩件件、仔仔细细地记录了许多事,大部分是关于面前这位叫李老拐的犯人的,具体到他哪日从哪里拐骗了妇女,又从哪处强抢了女童,他的同伙有哪些,他的客户又是谁,他将那些女子藏匿的地点……甚至还记录了他前年是如何在风月场所弄死了人,又是怎样瞒天过海嫁祸给其他小倌的。
那“艳鬼”将何老三和李老拐的平生事迹分别记录了好几页,然后歪着头,眨巴着一对猫似的眼问:“听你说这何老三这般有手段,可你只会欺负妇人孩童,你说他是你对家,不觉得有点越级碰瓷吗?”
李老拐颤声道:“他是沿海一带最大的人牙团伙老大,手下几百号人,不论男女,只要是青壮,他都卖,还送去海外……我,我也是人牙……”
徒留李老拐一人,一头雾水地坐在原处,心说这又是闹的哪出……哎哟,可疼死我了。
“何老三……何老三是我对家。”
李老拐吃痛,闷哼一声,再一抬头,更是吓得魂都飞了,呼道:“妈耶艳鬼索命了!”当即厥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