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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节

      ……
    祁文府被这变故惊得满脸寒霜,猛的抬头看向钱太后。
    钱太后却是皱眉后退了半步,脸上带着嫌恶之色:
    “哀家不过气恼之下随口说一句而已,他怎就真的撞了脑袋?”
    “这般不知事的东西,当真是枉费了哀家这么多年照拂。”
    明宣帝抬头紧紧看着钱太后:“母后,这里是朝堂!”
    钱太后皱眉:“哀家知道是朝堂,哀家只是听闻皇帝要诛薄家九族,所以才来看看而已,怎知道这薄翀居然这般不经说。”
    她顿了顿,沉声道:
    “怎么,皇帝怀疑哀家想要害死薄翀吗?”
    明宣帝紧抿着嘴唇看着钱太后,脸上满是寒霜,可那句应下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钱太后却是步步紧逼,拂了拂袖子说道:“皇帝若是怀疑哀家,那便将哀家也送入大牢吧,若是再不相信,不如让祁大人也来审审哀家,说不准那薄家的银子哀家也有份。”
    明宣帝脸上青白交加。
    钱太后是他生母,更是当今太后。
    他若是将钱太后送进了大牢,交给朝臣去审,那旁人怎么看他?
    钱太后扭头看向祁文府:“祁大人觉得呢?”
    祁文府紧紧握着拳心,只觉得心里头一股怒意直冲头顶。
    他知道这个时候跟钱太后起争执不是明智之举,更知道钱太后什么都没做,哪怕人人都看得出来薄翀是听了她的话才撞阶而死,可是凭那两句话根本就不可能给她定罪。
    她是太后,是皇帝生母,想要给她定罪何其艰难。
    祁文府什么都知道,可是想起几乎跪坏了腿才换来今日机会的苏阮,他依旧开了口:
    “微臣不敢,只是太后娘娘……”
    祁文府话还没出来,安阳王突然上前了半步,打断了祁文府的话语,直接沉着眼看着钱太后。
    “太后娘娘,你说皇上和你皆在薄家九族之内,是否忘记你自己的身份。”
    “先不说你早年便已经嫁给我皇兄,入了我宇文家的宗碟,薄家是你娘家不错,可出嫁随夫的道理想必太后身为天下女子表率,应该记得清楚。”
    “而且我若没有记错,当年太后生母虽然嫁给了薄翀的祖父,也曾上了薄家族谱,可你却未曾入过薄家宗祠,嫁入皇室之时,也依旧是顶着你原本的‘钱’姓,而不是薄家之姓。”
    钱太后猛的抬头看向安阳王,一直平静的眼底划过急怒之色:“安阳王!”
    “太后有何吩咐?”
    安阳王半点不惧,直视着钱太后:“太后娘娘若不记得当年的事情,我还可以仔细跟你说一次,也能提醒太后一下,你和薄家并无关系。”
    钱太后冷沉着眼看着安阳王。
    安阳王面冷肃的继续说道:“还有,容我提醒太后一句。”
    “这里是宣政殿,是前朝议政的地方,我大陈有铁律后宫不得干政,这宣政殿更不是太后该来的地方。”
    “太后若是无事,该离开了,否则若是落得一个后宫干政的罪名,任您是太后娘娘,可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太后娘娘自然也难以例外。”
    钱太后听出了安阳王话中的警告之意,冷眼看了他许久,又看了眼跪在地上未曾开口的其他朝臣。
    片刻后,她方才的那些冷厉之色全数收敛,轻笑了声说道:
    “是哀家的错,哀家一时情急,倒是忘了当年的往事了,多谢安阳王提醒。”
    钱太后抬头看着明宣帝:
    “皇帝,哀家的确算不得薄家之人,可哀家曾在薄家多年,你外祖母更是曾经的薄家主母,你也曾唤薄翀的父亲一声舅舅,还请皇上在惩处薄家之时,能够顾念一些。”
    “还有薄家的确是该死,薄翀、薄锡更是罪无可赦,可二皇子和裕妃却是无辜。”
    “裕妃常年身处宫中,二皇子又是个纯良的,他们怎会知道薄家在外横行犯下如此大罪,皇上若要惩处,还要有真凭实据的好,切莫因为小人一两句闲言,便坏了父子之情。”
    第234章 针锋相对(一)
    明宣帝被架在了火上。
    进不得,退不得。
    钱太后说完便直接退出了宣政殿,可大殿之内,众人却都是诡异的安静。
    明宣帝满眼阴沉的看着倒在地上,早没了声息的薄翀,眼底划过隐忍怒意。
    安阳王开口:“皇上,薄翀虽死,可此案未结。”
    “薄翀方才已然招供,还请皇上命人严查此事,给荆南枉死之人,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
    明宣帝紧抿着嘴唇半晌,才沉厉说道:“着命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严审薄翀之案,提审薄锡,严查户部贪污及荆南旧案涉及所有人等,薄家若有牵连者,一概严惩。”
    瑞王突然开口:“皇上,那二皇子……”
    明宣帝看向瑞王,最后将目光落在祁文府身上:“二皇子禁足府中,无朕旨意,不得踏出半步。”
    “皇上!”
    祁文府抬头:“二皇子同样涉案,怎只得“禁足”二字?!”
    “祁文府!”
    明宣帝沉喝出声。
    祁文府却是半点不退:“皇上乃是圣明之君,之前宫门前臣更与荆南百姓保证,皇上定不会受小人蒙蔽,更不会袒护任何奸佞有罪之人。”
    “他们跪于宫门之前,血溅登闻鼓上,要的只是公道二字,只是替他们亲人沉冤昭雪。”
    “二皇子涉案乃有实证,薄翀虽然撞阶而死,可薄家不只薄翀一人,当年之事涉案人等更不只薄家。”
    “皇上严惩薄家之人,却放纵二皇子,只将其禁足府中却不肯严审,若是传扬出去,岂不是被天下人议论皇上蔽亲不查,纵子行凶……”
    “放肆!”
    明宣帝怒喝出声。
    祁文府背脊挺直,却只是沉声道:“皇上,您是天下之主,您所做之事更为天下人所见,若您今日袒护二皇子,必当让天下人耻笑。”
    “还请皇上严查二皇子之事,给荆南枉死之人,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
    “你!”
    “请皇上下旨严审二皇子!!”
    林罡等人看着直面明宣帝怒气,却半点不肯退让的祁文府。
    想起之前宫门大开时,他们看到的那满眼牌位。
    想起那少女跪于雪地之中,满身傲骨不肯退却的模样。
    林罡跪下。
    白秉谦跪下。
    沈凤年、南钰跪下,紧接着岳持,瑞王等人都是纷纷跪在了地上,高声道:
    “请皇上下旨严审二皇子!”
    明宣帝握紧拳心,看着跪在地上半步不肯退让的祁文府,看向他身后跪着的那些人,只觉得眼前一阵昏黑。
    安阳王抬头看着被朝臣逼迫的明宣帝,他本该站于皇室一方,更不可能让朝堂出现这般群臣相逼的情境,可是此刻他却是一声未吭。
    他不愿意帮明宣帝。
    明宣帝眼中神色变幻不断,看着齐刷刷跪在下方的众人,看着立在一旁未曾开口的安阳王和垂头不言的太子,许久后才一字一句的说道:
    “着命,二皇子与薄家勾结,与荆南旧案有关,将其打入天牢,与薄家一起问审!”
    众朝臣闻言磕头:“皇上圣明。”
    ……
    明宣帝离开宣政殿后,那些朝臣才纷纷起身接连离开。
    安阳王上前扶了祁文府一把,等他站起来后,他才摇摇头道:“你何必呢。”
    此事本与他无关,就算皇上放过二皇子,他也能用别的办法再让二皇子伏法,何必要当朝顶撞明宣帝。
    明宣帝不是什么心胸宽广的性子,今日被逼着将二皇子打入天牢,先是被钱太后所逼,后又被祁文府所逼,他怕是会将所有怒气都撒在祁文府身上。
    他何必选择这种办法来与明宣帝硬碰硬。
    安阳王虽然没有多说,可是祁文府却是听清楚了他话中的意思。
    祁文府低声说道:“王爷,我知道您的意思,可是有些事情我不做他不做,又有谁做?而且有些事情,机会也只有这一次。”
    血溅登闻鼓,长跪宫门前。
    那么多人亲眼见证之下,明宣帝依旧能选择视而不见,甚至袒护宇文延,谁还能奢求这次退缩之后还有下一次?
    这机会是苏阮几乎跪废了腿丢了命才换回来的,是那宋得昌的父亲用命换来的。
    他若是退了,让了。
    他怎么对得起撞死在登闻鼓前的宋家之人。
    他又怎么对得起那些满心信任他的荆南百姓,怎么跟那个毫无保留,只因为他一句话便跪于宫门前,从始至终都不曾退让的女孩儿交代?!
    如果连死了人,见了血,连那些人豁出命去都换不回一个公道。
    又岂能期盼将来还有机会?
    安阳王看着祁文府年轻的面容,忍不住低叹了口气:“那你可曾想过你自己?”
    祁文府扬唇一笑:“了不起便是再被剥了官服,反正两年前也经历过一次了。”
    一回生,二回熟。
    再不济,明宣帝总不至于要了他的命。
    安阳王听着他这般坦然的态度,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是佩服他铮铮铁骨的好,好是说他倔强执着的好。
    安阳王亲自扶着祁文府走出了宣政殿大门,外间那些朝臣三三两两的还未走远,甚至还有人像是在等着他们,安阳王原本是想让人直接送祁文府出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