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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9节

      “在那之后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
    苏宣民明知自己必死,也不愿以一己之身染疫荆州,所以以自身为饵,诱使南魏大将出营,让谢渊于阵前斩杀了他和南魏将领,击退南魏大军。
    祁文府静静站在那里,一时无言。
    萧勉脸上则满满都是震撼之色。
    第457章 不安(一)
    居然……是这样吗?
    萧勉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刚才以为那些人说的是假的,是故意污蔑苏宣民之言,他们不过是想要借此事挑起荆南这些人与苏阮他们之间仇怨,而荆南那些人被祁文府她们百般庇护,却为人煽动险些害了祁文府和苏阮性命,所以他才能理直气壮的去骂。
    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那陈汉说的居然是真的。
    当初那些守城将士真的是死在苏宣民手里的。
    萧勉张了张了嘴。
    苏宣民有错吗?
    这些人不死,死的就是整个荆州城的人。
    他们若是不死,瘟疫传染开来,蔓延至整个荆南,届时彻底控制不住时,死的何止一两百人?当祸延整个荆南时,他们这些曾经至死也未曾退走半步,死守荆州的将士,便会成了彻彻底底的罪人。
    那是他们想要的吗?
    至于苏宣民,他若杀了那些人后自己逃生,旁人或许还能指责他一句心狠,可他同样赴死,并未舍弃了那些将士独活,谁又敢说他一句有错?
    萧勉神色复杂至极,半晌后才开口问道:“这件事情,除了谢侯爷以外,还有旁人知晓吗?”
    苏阮说道:“只有谢家的几个亲信,还有我大哥谢青珩知晓。”
    “当时我爹杀了那些身染疫症的将士后,谢渊命人就地焚了那些人的尸体,事后城内大乱,他寻机将这些人烧尽的尸骨掩埋之后,也就无人再顾及此事。”
    “谢渊原是打算事后再想办法将此事澄清,可谁想战事刚停,我爹被斩杀阵前之后就落得个叛国之名,谢渊察觉到是有人冤枉了我爹,便不敢将此事上报,只命人将其隐瞒了下来。”
    谢渊本就对于苏宣民心中有愧,他原就不想将此事传扬,后来苏宣民被冤之后,就更不愿意让他所做之事被任何人知晓,否则以当时的情形,恐怕苏宣民连尸骨都会被人挖出来鞭打。
    后来荆南旧案平反之后,谢渊有机会将此事澄清,只是人言可畏,且当时情形也不允许。
    明宣帝本就是被迫圈禁了二皇子,钱太后又虎视眈眈,幕后之人尚未查明。
    谢渊担心那时候将此事宣扬会引来麻烦,便与苏阮商议将此事隐瞒了下来,免得荆南的案子再横生波折,而知晓内情的除了她和谢青珩外,其他几个都是跟随谢渊多年绝不会背叛的亲信。
    萧勉闻言松了口气,“知道的人不多就行,往后你也别再跟其他人提及此事了”
    苏宣民已死,人人都知道他是为护城而死,可一旦他曾斩杀手下随他一起守城将士的事情传扬出去,不管他当初为的是什么,亦或是不是站在大义那一边。
    总会有人借此攻歼,荆南这些人也未必真能谅解。
    苏宣民对于其他人来说是好人,是英雄,是庇护他们之人,可对于那些将士亲属来说,他却是他们的仇人。
    为了多数人,牺牲了少数人甚至他自己,无论是对于荆南百姓还是整个大陈来说都是站在大义的一面,可是谁的性命又比谁更珍贵?
    对与错本就难以分辨清明,换做萧勉自己,若被牺牲的是他自己,大局之下他自然无话可说。
    可若是他至亲之人,他也未必能够坦然说一句“我不在意”。
    苏阮闻言静默了片刻,才低声道:“恐怕晚了。”
    萧勉一惊:“什么意思?”
    祁文府一直再旁未曾说话,此时才开口说道:“那人既然拿此事挑拨荆南这些人为棋子,替他设局,那他就定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借口,从而攻歼整个荆南之事有关之人。”
    “我若是他,只需想办法让荆南这些人与苏阮同归于尽,再带上我这个朝廷钦差和驻军首领司马岺,事后将苏大人弑杀守城将士的事情传扬出去,借而暗指他早为人收买。”
    “荆南之事乃是为着朝廷敛财,薄家和二皇子不过是被推出来的幌子……”
    祁文府说着说着脸色瞬间变化,若真如此,届时必定会生出乱子,那暗中之人借机起兵,剑指朝堂。
    若这时再有人翻出来几个陈年旧案,由沈凤年这个当朝丞相意指明宣帝昏庸歹毒,这皇位名不正言不顺,那朝上……
    祁文府神色瞬变:“来人!!”
    不远处守着的人连忙快步走了过来,见到祁文府三人时连忙行礼,“祁大人。”
    “这里离码头还有多远?”
    “没多远了。”
    那人是荆南驻军中人,时常会在码头附近行走,对于周围的环境也很是熟悉。
    他听着祁文府的问话连忙回道,“那渔村和码头其实相距并不算远,只是中间有道山给挡着了,而且渔村刚好又在山坳后,所以之前我们才不知道这边还有这么个地方。”
    “刚才咱们绕过那山之后,其实已经就能看到码头了。”
    “祁大人您瞧,就在那边。”
    他说话时朝着远处指了指。
    祁文府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时,就隐约瞧见远处码头的影子,那里有些隐约火光,隐隐还能看到停了两艘船在附近。
    “照着现在这速度,也就盏茶时间就能到了。”那人说道。
    祁文府闻言看着码头那边,不仅没有放松下来,反而心中越发躁动不安。
    “子嵘,你怎么了?”萧勉问道。
    祁文府紧抿着唇,下颚绷紧,“我也说不上来,只是心里有些不安。”
    苏阮未曾告知他后来的那些事情时,他还没有多想。
    可当他知晓大陈将来会分裂,而他甚至会背弃如今的朝堂投奔新君,甚至辅佐那乱臣贼子与陈朝对立,他心里就开始泛起不安来。
    祁文府自认他从无谋逆的想法,虽对明宣帝偶有不忿,可说到底如今的大陈还算安宁,一旦想要推翻建立新朝,到时候必将天下大乱。
    他没有建立不世功勋的野心,可后来却依旧投奔新帝,这其中的原因无非只有两种。
    要么,是形势所迫逼不得已。
    要么,是他身边出了什么变故,让他不得不选择走这条路。
    第458章 不安(二)
    祁文府未曾怀疑过苏阮所说的话是假的,他只是在想,如果真能逼得他背弃陈朝选择新君,那定然是他身上出了什么让他戳不及手的变故。
    而且无论如何,那些人能逼他改变心意,投奔南陈,那定不是简单之人。
    祁文府觉得以那些人的手段,不该放任他这么简单的将荆南这些人带回去,而且今天夜里的事情虽然看似凶险,可实际上只要抓住破绽就极为容易破解。
    那人若真有谋逆之心,甚至想要借着这次的事情起事的话,他应该布置的更周全一些才对。
    萧勉看着祁文府的模样只觉得有些莫名,他不知道算计祁文府他们的人是谁,也只以为是朝中政敌罢了,见他这般紧张不由说道:
    “你是不是太过小心了些?”
    “这船上的人早都已经清理干净了,船舱上下也已经检查过了都没什么问题,难不成还会有谁作乱不成?”
    萧勉说道,
    “你若真觉得担心,我让他们将船行快些,等上了码头之后就没事了。”
    祁文府虽然心中有些不安,可萧勉说的也是事实,如若真有人想要害他和苏阮性命,总也要有机会动手才是,他忍着心中突然生出的焦虑,点点头道,
    “好,尽快回城。”
    萧勉见祁文府担心,也没耽搁就转身离开,却吩咐盐帮的那些人将船走的再快些。
    而他离开之后,苏阮才低声道,“四哥,你是觉得,他们会选择荆南动手?”
    祁文府点点头:“陛下这些年为政还算清明,而唯一的足以动摇他皇权的污点就是荆南的案子,如若你口中所说的那人真有谋逆的野心,这是最好的机会。”
    苏阮抿抿唇,“可沈凤年和卫善还没暴露,京中情形也还算安稳,他们应该不会这么着急……”
    “不是急不急的问题,而是时机。”
    祁文府眸子里盈满了冷凝之色,“若是越家父子没有出事,你我也未曾察觉到他们动机,没有桃源坡后山那一出,他们或许会再等等。”
    “等到时机更加成熟,且对朝权把握更大之时,方才寻机动手。”
    “可是越家父子被你抓了出来,虽然外人眼里是谢家察觉他们之事才与我一通设了陷阱,可他们能借着卫善传递消息提前设局,沈家人又与谢家走的这么近,他们未必不会猜到是因为你才使得越家父子暴露。”
    “你能找到越荣、越骞,未必就不会想到卫善。”
    “而一旦抓到卫善,所牵扯出来的人就不只是越荣、越骞所能比的,他们在京中经营多年的暗桩可能被拔出,朝中势力可能会全部暴露。”
    “他们若想起事,就经不起半点风险,也定然会将所有危险和可能会出现的变故,全部控制在他们能够承受的范围之内,一旦察觉到事情脱离掌控,他们必定会选择直接起事。”
    祁文府缓缓说着,而他所说的话让得苏阮脸上神色变化不断。
    她不是寻常姑娘,也曾涉足朝堂手握重权,她怎能不知道祁文府所说的这些事情并非他自己臆想,而是真的可能会出现。
    易地而处,她若是手握兵权,又有沈凤年等人在手。
    她也不会冒着暴露之后被人清除的风险,去赌那不会被人察且不确定的可能性,而是直接选择起事,将所有事情的发展控制在自己手中。
    胜败全凭自己。
    祁文府望着苏阮,“而且阮阮,我心中不安的不只是这个,你可还记得之前莫岭澜说过的话。”
    苏阮皱眉:“什么话?”
    祁文府沉声道:“他说,这次行事之人像是极为了解我的性情,甚至每一步都好像针对着我的反应而来,能够这般熟悉我,又能算准我每一步的。”
    “我总觉得这个人应该就在我身边,甚至是与我十分相熟之人。”
    祁文府怕,如果他身边真有这么一个人。
    那他会不会早就无意之间泄漏了一些不该泄漏的事情,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苏阮闻言心中也是微冷了下来,只觉得事情如果真像是祁文府所说的这样,那他们的处境是真的堪忧,而且若真有这么一个人在暗中算计祁文府,甚至早知道他要做什么。
    那他们又怎么可能留祁文府和她的性命,白白错过这次时机?
    上一世有祁文府牵制,甚至暗中左右掣肘,才让得安帝晚了足足十年才起兵造反,可这一世呢,很多事情早就已经因为她的出现而被打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