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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而一轮明月出。
    那天,叶危没有穿天王的战甲,没有披猎猎红披风,只穿了一袭水青天的绸衣,仿佛融在雪夜湖光中。
    他转过头,背后是月色、星湖、雪琼莲,他笑着问晏临:
    “好看吗?”
    风吹动着他的袖摆,带出一段冷梅香。
    晏临抬起头,刹那间,心软的没力气跳动。
    哥哥在对我笑。
    他转不开眼睛,雪花纷扬而落,落在那一袭水青天的绸衣上,满天星辰倾倒而下,落在叶危带笑的眼睛里。
    看过了数万年风、花、雪、月,直到今时今刻,他才明白,何为风花雪月。
    从那以后,叶危的一举一动,都会牵动晏临全部的眼神与心神,随口哄一句话,能让他一整天都快乐的像个小傻子。
    世间情爱,暗恋最苦。
    可是哥哥全都不知道,也浑不在意。
    心脏一剖两半,一半喧嚣鼓动,一半猛敲警钟,他和叶危,是拜过把子的兄弟。
    不能告诉哥哥,不能让他察觉到。
    兄弟之间,这样是不合礼法的。晏临在人间历炼多年,深谙此理,更何况,叶危对他并没有出格的想法。
    如果捅破了,哥哥会不会生气,会不会再也不要他了?
    或者从此远离他,就此避嫌。
    不说出来,就要永远做天真单纯的弟弟,说出来,却可能连弟弟也做不成。
    心像扎进一把钝刀,酸涩难忍,随着年岁流逝,那刀在慢慢地往回抽,疼得他抽气,却无人知晓,无人可诉。
    那些年行走人间,体悟喜怒哀乐,却从来没有一种情绪能像这样生动复杂,晏临说不出口,委屈的只想掉眼泪,可是哭过又会笑。
    为什么哥哥没能怀有跟他一样的心情呢?
    石心点化,通了人情,这少年躯壳便也沾了人的烟火气,慢慢长大。
    有一夜,晏临做了一个梦。
    他在找哥哥,到处都找不到,跌跌撞撞,寻寻觅觅,峰回路转,又回到那片天湖。
    白雪红亭,星夜琼莲,一叶扁舟泛于湖上。
    叶危倚在小船里,搂着半坛秋露白,仰头喝,酒浓正酣。
    “哥哥?”
    晏临立在红亭上,唤他。
    “嗯?”
    叶危转头看他,笑笑地应一声,双眼迷离欲眠,半醉不醉,邀请他:
    “想喝吗?”
    晏临一咽,喉结微动,他走下红亭,走到船边,站着,俯视哥哥。
    叶危天生火灵根,不怕冷,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水青衫,清风吹拂,微微撩开哥哥的衣摆。晏临恨那风不够大,又恨那风可以碰哥哥的衣摆。
    为何偏偏是他不可以?
    那点冷梅香又飘出来,幽幽地在他心头作祟。
    突然,晏临跨出一步,迈上那条船,小舟儿沉沉浮浮,水光晃动。他蹲下来,抱起那坛秋露白,仰着头,一饮而尽,酒很辣,几乎是立刻就将他浑身点燃。
    “哥哥。”
    一放手,砰啷清脆,酒坛子摔的粉碎。
    “哥哥……”
    晏临痴迷地叫着,一步一步走近,贪恋的目光逡巡着近在咫尺的哥哥,看到叶危眉头微蹙,有点不满:
    “啧,我还要喝,好歹剩一口给你哥啊。”
    晏临不说话,他双眼黝暗,猛然间倾身而下,将含着的那一口秋露白,喂进哥哥嘴里。
    一线酒香穿喉而入,叶危被呛到了,他猛地推开晏临,扣着船舷咳嗽。
    这一下力道很大,晏临被推到一边,整个小船剧烈晃动,水波拍打,破罐子终于摔破了。
    三千乌墨发丝披散凌乱,晏临颔首垂睫,忽而低低地笑起来:
    “怎么,你不是想喝吗?”
    晏临用力把叶危掰过来,紧紧钳在怀里,抬起眼眸,与怀中人平视,声音沙哑地问:
    “哥哥,我可以……吗?”
    一问用尽一生的勇气。
    叶危没有回答他,晏临就那样一直等着,等到雪夜风凉,吹冷了一颗心,忽然,叶危伸出一只手,像搂着那坛秋露白一样,搂了他的脖子。
    小船重重地颠簸一下,荡出层层涟漪,湖中夜琼莲绽放,满池银星月华。
    水青天的绸衣如清潋湖水,他化作风,低拂而过,吹起一浪一浪的波纹,想去探一探,藏在袖里的那一段冷梅香。
    叶危疏懒地靠在他身上,散漫得提不起劲儿,全凭摆弄。晏临俯在他耳边,轻声细语:
    “哥哥,下次你别穿这么薄的衣裳了。”
    叶危轻笑一声:“为何?”
    因为太好撕了。
    晏临不说话,用指尖告诉他。舟在晃,人也在晃,连同湖雪琼星、天山苍穹,光点流动成一片,云破月来花弄影,皱起一池春水縠纹,无限地向外荡去。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星河压清梦。
    ……
    唰地一下,一床被子被掀开!
    冷风倒灌,晏临猛地惊醒了。
    叶危一手拎着被衾,一手端着烛灯,探寻地向他看来,目光微微下移,落在他的裤子上。
    少年晏临顿如五雷轰顶。
    脑子嗡地一声,彻底空白,他僵直着,恨不能立刻死去。
    “哎呀,我们的小晏临长大了呢。”
    叶危笑眯眯地戏谑着,手一松,被衾落下来,像落了一把救命稻草,晏临立刻抓住,严严实实地把自己裹起来,遮住一身羞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