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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的一段距离仿佛隔如千海,亦如多想飞到男子地面前,但是她不能,她只能慢慢地走,她怕她一不留神,她的阿似哥哥就不见了。
明灭的光影里,颜辰看到紫衣亦如终于走到了顾似的面前,他看到亦如颤抖地伸手那只杀戮过无数人手,缓缓地、缓缓地伸向顾似的脸庞。
如梅花般冷彻的男子依旧只是静静地看着前方,仿佛感受不到来人灼热的目光。
当亦如的手触及到脸庞的那一刻,男子的身体一瞬间变得透明了。
如同雾气消散,顷刻间化为乌有。
“阿似哥哥……”紫衣亦如在一瞬间慌了,她的声音颤抖得不像话。
“阿似哥哥,你怎么走了?”
“顾似,我们还没拜堂,没成亲呢。”
亦如倾城的面孔上满是恐惧悲凄,晶莹的泪珠大颗大颗往下跳,她抱住面前虚无的空气,像一个固执的蠢孩子。
所有轻蔑与讥诮都消失殆尽了,褪去狂妄与肆意,她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可怜人。
如怨如泣诉求声里,她是跪进尘埃里的血色之花。沾染一身罪孽,沾染一身肮脏,是在荒野黑夜中迷了路的孤童,无人问津,彷徨无助。是卑微到了骨子里的蝼蚁,被人丢弃,任其折辱。
她是半妖人面前高高在上的罗刹山主,是顾似面前卑微的……亦如。
第59章 罗刹山
大殿里骤然响起破碎之音。铁树上黑色莲花全部都碎裂了,顶端的蓝色余念之火倏然变成了红色。
余念的封印,破了。
在紫衣亦如崩溃失落的间隙里,白衣亦如站在铁树前,亲手破了封印。
“是幻术,对么?”
紫衣亦如跌坐在地上,缀满泪痕的倾城脸庞扯出一丝冷笑。
“从一开始你就知道是幻术,为什么还要问我呢?”白衣亦如站在铁树旁边,红色的余念之火印出她脸上苍白无力的笑。
“我为副体,你是本体,你的灵力本就高于我,我方才不过是施展一个小小的幻术,你怎么会看不出呢?”
“是啊……我怎么会看不出呢?”紫衣亦如笑。她从一开始就看出来了,但是她不愿相信。她不愿相信这是假的,她不愿相信她的顾似,真的就这么死了。
“不要再执着了好么?太累了,我们都太累了。”白衣亦如走到紫衣身边,缓缓俯身,拥抱住了面前的自己。
“可是,我就是想不通啊,为什么顾似不爱我呢?”
“你说……他为什么不爱我?”
紫衣亦如俯在白衣亦如的肩头,哭得像个孩子。
哭泣声中,一道白色的光芒在两人周身生出,将两人缓缓包裹。白紫二色渐渐融合,等到白光烬灭,紫衣亦如和白衣亦如都不见了。
站在颜辰和符念面前的,是穿着大红色嫁衣的,完整的亦如。
“封印破了,你们带着余念走罢,再过一会,我就要死了。”
沉如死水的声音响起,穿着大红色嫁衣的亦如跪在蒲团上,闭上眼睛,双手合十。
如同大门开启时,众人初见她的模样。
如今她没有白衣亦如的温婉,也没有紫衣亦如身上的妩媚,她就是静静地,仿佛一个木头人。
符念和颜辰都站在原地没有动。像是有某种默契似的。他们注视着面前的一切,虽然置身事外,却莫名有一种感同身受。
那种悲凉的、苍白的、卑微的情感,感同身受。
“走罢,我想一个人待会。”
“太累了……”
叹息声起,颜辰指尖一颤,想迈步却感觉双腿已经僵硬,他想说什么,可是喉咙仿佛哽住了,发不出一点声音。
能说什么呢?什么话都是多余的了。颜辰别过眼艰难地朝外走去。
大殿里顿时只剩下符念和亦如。符念无声的收走了铁树上的余念,从亦如身旁走过的时候,他停下下,认真地看了她一眼,道了一句“好自为之。”
亦如忽然笑了,但是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走出大殿,符念回忆起亦如的笑容,他自己都觉得讥诮,他有什么资格和别人说“好自为之”呢?
明明自己都执迷不悟,却还妄想开导别人。
片刻后,符念从塔楼里出来,发现面前多了一座宫殿。
碧瓦飞甍,檐角高翘,宫殿面前环绕高大笔直的梨树,端得一派清幽典雅,而一袭月白衣衫的颜辰就立在宫殿面前,站在梨树下纷纷扬扬的白色碎花中,身影单薄,面容清绝。
符念心头猛然一颤,一瞬间,仿佛回到了十一年前。
回到上余的那次春荫大会上,回到那场漫天的栀子花雨里。
他在跪在上余的演武场上,周遭都是轻蔑苛责的声音。
他绝望而又难堪,想要灰头土脸的离开,圣洁而温柔的清徽真人却在栀子花雨中飘然而至,来到了他的身边。
符念从来没有看过那样温和俊美的男子。
一眼,便是千生万世。
“不对。”
符念看着站在白色梨花中的陌卿奋力地摇了摇头,想甩开脑子里不断翻涌的纯澈画面。
他的师尊那么温柔美好,怎么能够和陌卿的身影重合呢?
真是魔怔了。
符念想,看来下山以后,必须命令陌卿重新穿上红色的衣衫。白色只配他的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