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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遥觉得自己已经困守在这里好多年,但理智告诉他才到第三天。
他抬起手,在满是刻痕顶盖上再添一道,上好的紫檀木划劈了他的指甲。
有那么一瞬间他的心神一震,似乎与上一个躺在这里的人之间产生了微妙的共感。巨大的悲意无端地淹没了他,使他喘不过气。他似乎看到曾经也有一个人躺在这里,那个人睁眼望着头顶上指甲抠出的残字,心里时而只想求死,时而又下定决心非要活下去不可。
薛遥五指握紧,在棺椁底部留下五道抓痕。
“怎么了?”身边的林晋桓察觉到不对,捻起一丝真气打入了他的天灵盖,薛遥一个灵机清醒了过来。
“无妨。”他闭上眼抬手揉了揉自己有些胀痛的太阳穴,随口问道:“你的伤势如何。”
“恢复得差不多了。”林晋桓道。
这三天里二人大部分时间就是相对着坐着,试图开棺的开棺,养伤的养伤。在此期间薛遥和林晋桓都各自尝试好几次开棺,但谁都无法将顶盖推开分毫。二人甚至勉为其难地放下新仇旧恨同时运功发力,这块棺材板都毫无动静,稳如泰山地压在他们的脑袋上。
但这里面曾经关过一个人,如今棺椁里并没有骸骨,说明这个人很有可能将棺椁打开出去了。
刚被困在这里时林晋桓就有了一个脱困的想法,但他当时伤势颇重有心无力。此刻在一旁见薛遥紧蹙着眉有些不耐烦,于是随口提议道。“混元心法可以一试。”
混元心法并不复杂,不过是一种基础的内功心法,大多用于连通不同的修士的内府。此法需得二人掌心相连,气息相融互通,使得路数各异的内力叠加从而产生更大的力量。
依照目前这个情况来看,此法确有一线生机。但运功二人相互之间须得有充分的信任,否则一人提前撤掌,另一人将会被强悍的内力反噬,轻则重伤,重则经脉尽断而亡。
薛遥有些怀疑地挑了挑眉,不置可否。这个方法他不是没有想过,只是他与林晋桓之间可怎么会有信任。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林晋桓又靠回壁上闭目养神:“反正眼下只有这么一个办法可以一博,试不试由你。”
“来吧。”薛遥想筋脉断绝而亡总比在这里困死好,说着他向林晋桓靠近了一些,朝他伸出了一只手:“敢耍花招我就杀了你。”
漆黑的棺椁里亮着薛遥点的一盏鬼火,薛遥逆着光朝他伸出手,嘴上大放厥词嘴角却微微翘着。
这一幕把林晋桓拖进了经年的梦境里,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林晋桓直起身来,摊开手掌贴上了薛遥的掌心。薛遥的手指是凉的,手心略微有些温度,这使他看上去比竹林境的其他鬼修都多些活人气。
此刻两股不同的气息通过手掌游走于二人周身,相互试探融合,紧接着汇聚在另一只手掌之上。
“来了。”薛遥转头看了一眼林晋桓,被不属于自己的内力游走全身并不好受,薛遥正尽力控制自己不去排斥它。他的后背开始冒出冷汗,脸上血色一点一点褪去。
“嗯。”林晋桓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冲薛遥点了点头,二人齐齐将另一掌贴上头上的顶盖。
鬼气混杂着魔气,这杂糅的气息顿时充满了这个小小的空间。二人的内力之强,仿佛随时要将这个小棺椁炸得粉碎。
薛遥不由自主地抬头望向那些深深浅浅的刻痕,恍然间他像是看到了一个人无处安放的真心。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薛遥觉得那个见鬼的盖子仿佛轻轻地动了一下。
有戏?薛遥挑眉向林晋桓示意。
林晋桓朝他微微地颔首,闭上眼睛,周身魔气更盛。下一刻只听见“嗒”地一声,盖子被推开了一条缝。
薛遥眼前一亮,囫囵咽下已经冲到嗓子眼的血气,咬着后槽牙继续发力。
此刻的林晋桓内心一片漠然。方才内力相通之时林晋桓趁机探了探薛遥的内息,这个鬼修的内息阴冷强悍,和他推断中的完全不同。这个认知像一把刀,快刀斩乱麻地砍断了他刚冒头的念头,像拔了一根无意间扎进肉里的小刺,连痛都来不及感受就被连根拔除。
棺椁的盖子越开越大,妖异的气息源源不断从棺材内流泻而出,引得湖底的一众冤魂齐齐往棺材里探头探脑,又不敢轻易靠近。
林晋桓睁开眼静静打量着薛遥,这双眼这张脸都生得太过无情,细细看来和阿遥长得一点都不像,自己这几天怎么就鬼迷了心窍产生了不切实际的幻想。
一时间林晋桓有些心灰意懒,他不想再留着薛遥的命了。
“林门主。”薛遥的声音让林晋桓回过了神,他看见盖子已经打开了一个足够一个人通过的大小。于是对林晋桓说道:“差不多了。”
“是啊。”林晋桓冲薛遥笑了笑,接着他便说道:“那就告辞了。”
薛遥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林晋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毫无预兆地撤了掌,纵身从棺椁里掠出。
耳边听不到任何声音,有温热的血滴在他的脸上,应该是薛遥的。
“林晋桓!”身后的薛遥咬牙切齿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之后便没了声响,林晋桓回过身看向薛遥,只见他依旧一手撑着顶盖端坐在棺材中。他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林晋桓,嘴唇紧紧抿着,下巴绷出了一条锋利的弧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