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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遥原想问问他生了什么病,病得严不严重,现在情况如何了。但话到嘴边又变成了一句平淡的:“真是太不保重身体了,待重雪好些我去看看他。”
    晋仪一听心里不是滋味,心想您可别去给他雪上加霜了。念及至此晋仪连忙说道:“可别,延清已经急疯了,老母鸡似的在那儿护着,谁都别想进朝山堂一步,你过去八成也见不着他。”
    薛遥闻言一愣,问道:“很严重?”但他没有等晋仪作答,又自顾自说道:“那就等他方便的时候我们再去探望吧。”
    说着薛遥又低下头,继续心无旁骛地写他的“家书”,仿佛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这封写回枢密院的“家书”里涉及了关山玉的确切下落、开元寺的详细情况、祭典举行的大致时间等事宜,随便一件泄露出去都足以震动九州大地,出不得任何差错。薛遥强迫自己摒除杂念,集中精力先将手里的信写完。
    恍惚之间笔尖上的一滴墨不慎滴落,墨汁在纸上晕开了一大片,薛遥盯着那团墨迹出神了片刻,就抬手将写了一半的信揉成一团,重新铺开一张崭新的宣纸。
    晋仪收回停留在薛遥身上的视线,撇了撇嘴,心里默默替自己那师弟不值。
    林晋桓先前因忤逆林朝,被林朝的降魔杖结结实实地抽了三杖,内伤已是不轻。紧接着又被罚在莲息堂跪了一整夜。林晋桓皮糙肉厚,罚跪倒是不碍事,只是被莲息堂里的七邪引得个魔气反噬,险些入魔。昨天夜里不知道怎么了又在无量泉里泡了一宿,内府里的魔气倒是平息了,只是这肉体凡胎经不起这折磨,一下子就倒下了。
    晋仪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目光转向床上的重雪。
    “你这手怎么伤的?”晋仪指了指重雪的手掌突然开口问道。
    重雪被晋仪的骤然发问吓了一跳,她下意识得将手抽回,被晋仪一把按住。晋仪直视重雪的眼睛,步步紧逼道:“真的不能说话了?看来是我学艺不精,竟瞧不出有什么毛病。”
    晋仪的眼睛牢牢盯着重雪,她的眼睛亮的可怕。那双眼里早已没有平日里的浑不吝,眉宇间带着咄咄逼人的煞气,让人不由得觉得她早已洞悉了一切。
    重雪瞬间就慌了神,脑海里还没想出对策,她身体却抢先一步做出反应。在晋仪目光的注视下重雪的眼框又红了起来,泪水迅速涌了上来,嘴唇一瘪,眼看着马上就要号啕大哭起来。
    晋仪见重雪这架势连忙撒开手,求饶道:“别哭了小姑奶奶,九天门怎么还有你这么个小哭包?”
    重雪一听,放开嗓子哭得更大声了。
    “不问了不问了。”晋仪一下子没了辙,无奈地说道:“手伸过来,给你包扎一下。”
    在重雪抽抽嗒嗒地啜泣声中晋仪顶着一脑门的官司替她处理好了伤口,紧接着就拎着药箱火急火燎地溜了。晋仪前脚一走重雪后脚就止住了哭声,她抹了抹哭花了的脸,朝薛遥狡黠地眨了眨眼。
    薛遥隔空虚点了一下重雪的脑袋,笑骂道:“傻人有傻福。”
    这时窗外传来的了几声鸟鸣,原来是白鹤康回来了。薛遥起身打开窗,康回优雅地飞了进来落在书案旁,探出脑袋亲昵地拱着薛遥的手掌。薛遥抬手摸了摸康回的脑袋,将刚刚写好的信装进它腿上的竹筒里,托它送回京城。
    康回张开翅膀从窗户跃了出去,转眼的功夫就飞出老远,直到天边已经看不见鸟儿的身影,薛遥还一个人站在窗口望着康回远去的方向出神。
    薛遥原先确实打算待重雪身体好些之后再带她一起去朝山堂探望林晋桓。重雪的伤本就未痊愈,昨夜更是被林晋桓恫疑虚喝了一番,如今更需好好卧床养病。若将她一人独自留在清心堂,又着实太过冒险。晋仪虽不靠谱,但术精岐黄,林晋桓身边尚有延清这个办事稳妥的,他的身体应当无碍。
    但一到夜里薛遥心里的念头摇身一变就成了修道之人怎会染疾,况且林晋桓根基修为绝佳,更是不会轻易病倒。
    林晋桓昨夜的表现就十分异常,周身的魔气暴烈地骇人。以他的修为不可能察觉不到房间里还有一人,此事甚是蹊跷。
    仔细回想起来,带重雪去朝山堂的那个早晨他的脸色就十分不妙,延清和晋仪又齐聚在他那里,想来那个时候他的身体就出现了问题。
    他现在好些了没有。
    薛遥被自己心里这些时不时冒出来的念头搅得心烦意乱,他在重雪的屋子里踱了两圈,白天里强装的镇定此刻早已烟消云散。
    尽管薛遥找了各种各样此时不应去朝山堂的理由,但他自己明白,心里最大的踌躇来源他一时还没有想好要以什么面目面对林晋桓。
    这些天发生了太多的事。作为枢密院少史,他的立场清楚地告诉他该做什么。但作为薛遥,他控制不好自己的心。
    我有什么好不敢面对他的,转念之间,薛遥又有些自嘲地想。他再无法容忍自己的婆婆妈妈,于是纵身从房梁上跃下,疾步来到重雪床前,说道:“我去去就回,你自求多福。”
    说着他就转身往门外掠去,那身法快得像一道残影,眨眼间就融入了夜色里。
    一旦打定主意之后,先前的犹疑和徘徊都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迫切,虽然薛遥也说不清这种迫切的心情从何而起,但他还是遵从本心,用最快的速度来到朝山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