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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这话,众人终于有了兴趣,侍从取了灵食回来,听到这话,便转头看了过去,正要说些什么,黑衣青年抬起手来,用冰冷的手掌按住侍从的衣袖,静静看着座上的老人。
    “当年华阳君于无垢宫血战一夜,生擒了岁晏魔君回审命台公审,当时老朽便在台下,亲眼看的公审。”
    “岁晏魔君被带上来时,金丹尽毁,灵根尽断,一双眼睛里的眼珠子早就被挖了,腿软趴趴搭着,是被人拖上来的。他拖上来的时候,一地血水,看着就怕得很。”
    说书先生喝了口茶,接着道:“而后华阳君就走了上去,本来是要当众搜魂的,结果华阳君手指往他额头上一点,你们猜怎么着?”
    “怎的?”
    “他便当场将识海给爆了!”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对于修士而言,有三个关键位置是动不得的,金丹、灵根、识海。这三个位置,金丹储藏灵气,灵根吸收灵气,识海安置神魂,随便动哪里,都会疼得难以忍受,而识海不仅是最疼的位置,也是一个人的根本。金丹灵根没了,不过做不成修士,识海没了,人也就彻底的废了。
    “他是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宁愿自爆识海都不让人知道?”
    “华阳君可来得及知道什么?”
    “识海没了,岁晏魔君不是傻了吗,还能自尽?”
    “自爆识海之后还有一段时间识海才会彻底坍塌,看来岁晏魔君自爆识海后没多活一会儿啊。”
    ……
    人群中问题此起彼伏,黑衣青年垂下眼眸,放在桌上的手轻轻一颤。
    说书先生听着问题,摇了摇头:“诸位问的,老朽也不知道。老朽猜想着,华阳君大约是知道了些什么的。因为当时岁晏魔君倒在地上,华阳君看着他,看上去很震惊。他好像说了点啥来着……我也没听清,就看见岁晏魔君爬起来,把手插进心口,然后掏了什么出来放在手里,接着手一捏,就没了。那东西散了,岁晏魔君笑着就倒了下去,当场便没了气,后面所谓千刀万剐,也不过就是走个过场,做个样子而已了。”
    “那他掏出来的,到底是什么呀?”
    所有人都很好奇,说书之人摇头,表示不知。
    大家议论片刻,有一个少年音迟疑着响了起来:“岁晏魔君早年在鸿蒙天宫,是不是修无情道来着?”
    这样一说,所有人突然想起来什么。
    传闻修无情道的人,都会有一根情根,他们修炼到无情道最后一层,就会将那根情根拔出来,至此之后,无情无欲,太上忘情。
    所有人都不敢说话了,仿佛窥探到了什么不敢让人知晓的秘密。
    “我听说,早些年,华阳君与岁晏魔君都是云泽天骄,那年君子台论战岁晏魔君没去,华阳君还特意邀请他在轮回桥一战。”
    “岁晏魔君来了吗?”
    这应当是没人知道的,众人想着。
    “他来了。”
    大家以为没人能回答的时候,一直在柜台打着算盘的掌柜突然笑呵呵出声,抬手指向了了窗外远处一座长桥:“那几天刚好下鬼雨,他就站在那儿,撑一把伞,站了七天,都没等来华阳君。直到鸿蒙天宫来人,他才走的。哦,走之前还把伞放在我这儿。”
    店家说着,叹了口气,低头拨弄着算盘,低声道:“早些年也是挺好的一人,怎么就想不开做了这么多糊涂事呢?”
    这话出来,惋惜者有之,嘲讽者有之,酒楼中吵吵嚷嚷成了一片。侍从呆愣了片刻,却是恍然大悟一般看向那黑衣青年:“公子,你……”
    黑衣青年没说话,他抬起修长的手指,停在自己的唇上,含着那一贯温柔又风流的笑容,压着眼中几分哀求,轻轻的“嘘”了一声。
    侍从说不出话了,青年虚弱拿起边上的酒杯,给自己倒了一杯温酒,喝完了最后一口后,他仿佛鼓足了勇气,才站起身来,缓步走到掌柜面前,抬起他那张消瘦中带了几分苍白的脸,一双天生风流的桃花眼里带着疲惫和温柔,含笑瞧着掌柜,摊开他白净的手掌,礼貌又平和道:“劳驾,伞。”
    掌柜愣愣看着青年,他没做反应,身后柜子却忽的打开来,一把绘着漾开芦苇的六十四节紫竹油纸伞从众多伞中飞出,平稳落在青年手中。
    青年垂下眉眼,扫过那伞上经历过鬼雨后无法抹去的旧痕,他停顿片刻后,拿着伞转过身去,在众人瞩目下走到门前,抬手打开了纸伞。
    彼时屋外小雪纷飞,青年持伞踏雪而行,广袖于风中猎猎翻飞,伞上芦苇荡漾摇曳。
    他提步朝着轮回桥走去,有人在他身后惊呼出声:“那,那不是华阳君吗?!”
    “他来这里做什么?”
    来这里做什么?
    华阳真君傅长陵撑着纸伞,看向远处被霜雪染色的长桥。
    他仿佛看到当年秦衍白衣玉冠,腰悬长剑,手执六十四骨节紫竹伞,静静等候着他的模样。
    其实他这一生,与秦衍真正交谈的时间并不多,他们每一次见面,都是生死相逼,直到最后一次,他死在他面前。
    人死灯灭,过往一切怨恨也慢慢消弭,在时光中日复一日打磨那个人的模样,最终化作心头朱砂,眼中白月。极致又浓烈的,在他心头留下一道又浅又长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