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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车本就窄,好在我东西不多,只装了四车。如今换了这老板的车,便是满满的八车了。为了轻省,我与青衿都换了马,白鹭凑合蹲坐在放杂物的车上。
“你们不住吗?我这儿有上房,有热水,还有饭菜和姑娘!”
老板还在格外热情的挽留着,我们接连摆手摇头,翻身上马,生恐多待一刻便多露一些马脚。
经了阎王路上被那老板三两眼看穿的事,我们一进落鹰山就换了普通装束。好在京师的侍卫们都是有眼力见的,自打出了京师,就是寻常的短打衣裳,这次倒是因为我思虑不周,险些暴露了身份。
论理过了山就是丹州了,我们也不必再畏手畏脚。
只是我心里总发毛,觉得这此履任不会那么顺利,就怕半路再出什么岔子。
往日里看过的那些话本此刻都冒了上来,无头男尸、隔窗鬼火、飞刀杀人……我有些瑟瑟,但还是要强装镇定。
山里的天本就短,今日在阎王路磨蹭了一会儿,上山时已是黄昏了。如今尚未翻过第一道岭,天色便全黑了下来,厚郁如铺开了浓墨,夹杂着深深浅浅的树影,云层里偶尔漏出几点星光,间或有鸟声颤鸣,更觉阴森。
“大……”
青衿一句话不曾出口,我忽然听得脑后一阵急促的风声袭来,下意识抓着身边的青衿便滚下了马去。
那风声落在梢头,接着发出了一声凄怖的“呀——”
第43章
“大人,是乌鸦。”
青衿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扶我在一旁坐下。
白鹭也从车里下来,提了一盏灯来检查我身上是否有伤口。
“这里的草是毛刺草,看着毛茸茸的,实则都长了小倒刺,大人这里都破了。”青衿翻开我的袖口,指着我腕上蹭伤的一片道,“只是眼下看不清楚,还要等天亮了才能把那小倒刺挑出来。如今大人受了伤,不如我们在这里歇一歇,天亮些再赶路也好。”
“还是走罢。”
我撑着青衿起身,拒绝了让白鹭和我换一换、我坐车他骑马的提议。白鹭双手使不得力气,车里又逼仄的很,我才不愿意一路憋屈着。至于休息一晚,这月黑风高夜,还有乌鸦这种丧气东西,我是一刻也不想在这岭上多待。
“咱们走官道也好。”
青衿又道。
原先便是打算走官道的,只是那茶摊老板的话叫我起了几分警惕心。走官道自然平安顺遂,时时处处都有人接应。丹州虽乱,但应该是没有谁敢胆子大到当路截杀朝廷命官的,便是下毒也不大可能,饭菜只在路室用,若我出丝毫差池,路室的驿承都会被族诛。
可是圣上对我下了密令——
丹州有尹川王的内线,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大张旗鼓的进了丹州,行事不一定能如眼下这样方便。
何况今日那茶摊老板下意识脱口即出、却又被他咽了回去的一句话,铁浮什么?江湖话本里多得是买卖情报的组织,倘若他们也是这样一个组织呢?天下十三州,州州有内应,便可在整个大夏境内织一张大网了。
若这网的线收在尹川王手里……我不敢想。
以往在京师,总觉得事事都有圣上,再往下也有凤相和明大人。如今离了京师,远赴千里,又身负重任。顷刻便觉得肩头的担子也太重了些,若有凤相在就好了。
哪怕是明大人在,也是一条主心骨。
我习惯性的想要叹口气,但又怕这样不吉利,连忙将这口气压住,沉了声道,“本官喜欢这条路,风景好些,走吧。”
青衿扶我上了马,白鹭慢吞吞的爬回了车上。
两旁的侍卫都似哑巴一样,除非我出声,否则绝不会多说一句话。如今我骑着马,左脚实在使不上力,青衿也勉强只够自保,无法,只得对我马前的那个侍卫道,“你叫丁四平吗?”
“属下丁四平,此行领队。”
那人回身抱拳,虽是一身的粗布短打,与寻常家丁并无两样,但抱拳的动作利落干脆,还是能看出与寻常家丁不大相同。
“你过来。”
我虽有些不好意思,但为着能尽快赶到丹州,还是厚着脸皮道,“本官脚受了伤,驱不得马。”
“属下明白,大人,得罪了。”
丁四平又一抱拳,飞身上马,稳稳坐在了我身后。
接着,舒臂自我身侧取过缰绳,双手一纵,轻喝道,“驾!”
果然有功夫的人骑马比我快许多,我微微闭了眼,听风声在耳边呼啸。副领队见青衿落后,干脆也上了青衿的马,如此,本来慢条斯理赶着车的那些人也来了兴致,纷纷坐直了,跟着两匹马的速度挥起了鞭子。
身后有人,便不至于太心虚了。
丁四平专心致志的看着眼前的路,山高林密,日月无光,我也不敢打搅。只过了一会儿,总觉得身上蹭破了地方热辣辣的,还总生起痒、麻等让人难捱的感觉,于是忍不住便去挠了挠。
“大人不要动。”
丁四平没有低头,策马速度不减,“这是毛刺草,越挠越痒,拔出倒刺即可。”
可实在是痒的厉害。
我低头看了看,方才只觉得蹭破了皮,如今却渗出了浅浅的红。
月色惨淡,人亦惨淡。
丁四平比我还高些,他的手臂环过来,恰如一堵墙一般壮实。窝在这样避风的地方,不知何时,我竟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