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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州?”
我看向云空。
他总是一副年轻又慈祥的样子,叫人猜不透年龄。头发明明漆黑,瞳眸里却总透着阅尽世事的、年轻人决不会有的平静与通达。
“卓州周家。”
云空依然笑着,“节度使府,老爷该认识的。”
“周垣?”
见云空点头,我便也不继续说这些话,换了话题,“方才见大雄宝殿里的塑像掉漆了。可要重新上金漆?”
“打算了几次要漆的。”云空为我添满茶,“只是出去了几趟,一直没时间。”
“师父的衣裳也脏了。”我看见云空衫子上几块脏印子,“莫不是才回来没时间换洗的缘故?”
云空一怔,有那么一瞬似要将自己的脏衣服藏起来,但他还是停住了动作,“不瞒老爷,贫僧亦是昨夜才回来的。”
“去哪里了?”
我不给云空反应的时间,直直盯着他的眼睛。
“是不是丹州?”
张一清有个师父是天丒教的,但我们都没见过。
虎大见过一次,只是没有看清。
他说张一清的师父穿了个白衣裳,和张一清在一起就像是黑白无常。
线索不多,但是一条一条的捋起来,总是能捋出来些头绪。
天丒教的打扮没法叫我不怀疑云空。
而为什么又这么巧呢?
我在丹州的时候他不在京师,昨夜又与我前后脚的回来,途中张一清与我们亦是前后脚到了邑曲郡。而我不过是半夜叫丁四平给丹州去一封信,他便又要去卓州了。
大约卓州也是幌子吧。
我与周垣不熟,自然也不可能去向他求证这些。
卓州又是到丹州必经的一州。
多巧。
“老爷真是……”云空喝了一口茶,他垂眸看着茶水,似笑非笑,“天下百姓皆是我佛普渡之人,哪里可以用州郡之名划分割裂呢。”
“云空师父说得对,是本官思虑不周。”
我又喝了一口茶。
静了半晌。
门外登记完了的赵汝一路寻过来,挑开帘子,对我一抱拳,“老爷。”
于是我也不再看云空,掉头对赵汝道,“此次还愿的工作量有些大,本官恐云空师父一人劳累,你多带些兄弟来,日日跟着云空师父,前前后后的多学一学。你可明白了?”
以学习之名行监视之实,憋了这么久的筋骨终于可以舒展舒展了。
赵汝兴奋的眉开眼笑,“那老爷等等,属下这就去把兄弟们招呼过来。”
待赵汝走了,云空这才抬起了头,对我一笑。
“孟老爷,何苦呢。”
他将语调放的极缓极慢,就像在唱一首格外舒缓的歌,仿佛要将我的注意力全部都带到他想要去的地方上。
我站起身走了几步,尽力屏去萦绕在耳边的云空的声音,盯着桌上的三圣像,使劲儿想着我该想的问题。
祝由术,应当是在被施术之人毫无自主意识的时候成功施展的。如今我一念坚定,脑子又清楚,云空的祝由术,便对我没有丝毫作用。
“本官堂堂从一品,便不说京官儿这个身份,单就品佚食奉,哪里比不过周垣这个节度使?”我回身压住云空的肩,这个下意识的动作叫我自己也吓了一跳,但我还是一副坦然的样子,微微弯了腰,打断云空的话,“云空师父,你得清楚,你人在京师,命也在京师。若离开京师……恐怕没人能保得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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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云空一笑, 却没有说话。
我也笑了一声,又用力拍了拍云空的肩膀。
又坐下喝了半晌茶,赵汝带着二十多个人过来了, 我交待清楚了往日里跟着云空要注意什么。毕竟他会武功, 还会祝由术,也不知这涪陵寺里还有多少是他从西凉国带回来的。
方才我壮着胆子说云空如何,其实都是在碰运气。
不想云空经不得一激,竟亲自坐实了自己的身份。
出了这处禅堂, 我一路与几个小沙弥攀谈, 又套问出了不少话来。
譬如这涪陵寺原先的主持叫妙如,修的是净土, 一向仰慕禅宗,便几次三番的去南边学习。与云空便是在那时认得的。
仔细算算,扬州、丹州, 岂不是都在南边?
妙如法师与云空大和尚一见如故, 兼之又跟着云空学了些禅,便将涪陵寺主持的身份给了云空,自己倒背了个小包裹, 四处云游去了。
哪里是一见如故……只怕又是祝由术吧。
我垂眼想的出神。
“也是云空师父教化有方,如今咱们这涪陵寺,在京师那可是头一圈儿的。”
年轻的小沙弥沉不住气,嘻嘻一笑, 格外骄傲道, “也不怕孟老爷笑话,每逢休沐, 这贵人们都爱往涪陵寺里来拜一拜。能随云空师父见几遭贵人,说不定哪一日就能入了贵人法眼, 鸡犬升天呢。”
“空藏,休得胡言!”
另一个年长些的沙弥出声低喝,复又对我合掌道,“小僧空性,师弟空藏刚入佛门不久,还是孩子心性,口无遮拦,常有不知天高地厚之言,还望孟老爷海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