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信不信的问题。做生意都是要抛本钱的，小福星虽然会赚钱，可那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哪能叫她这只“三脚猫”给糟蹋了。
    万万不能接手！
    罗芙蓉把头摇得跟泼浪鼓似得，不去看妹妹恳求的脸色，逼着自己硬下心肠。
    小福星人小本事大，可也因为本事大，胆子来得个野。这么重要的事体，哪能如此儿戏。她就是成功来的太容易，昏头了！
    罗芙馨也是自苦不已。
    可不就是昏头么，想想容易做做难，她做花样成功的太容易，就大意了。可眼下摊子已经铺开了，想回头已经太迟，就是硬着头皮也得走下去。
    与其等着求人，那还不如求己。半懂不懂的“三脚猫”怎么了？谁是天生就会的高手？不都是从“三脚猫”开始，磕磕绊绊的成长么。
    这摊子本来就是她给大姐准备的事业，赶早不如赶趟，就从这笔买卖开始锻炼。她是做好了赔本的准备，不交学费，哪来成长。可这话是不能跟大姐说的，没得叫她担心难过。
    想了想，只要继续卖惨，并且给大姐吃点斤两。
    “姐，你要是不帮我，我可真没办法了。这一摊生意，我已经投下去一万多块了。”
    原先还没有那么多，但布料大货一出来，这本钱就哗哗涨上去。
    “啊？一万多块？你哪来这么多钱？莫不是跟柏老板借的本钱？哦哟，你这个小囡女，怎么胆子这么野。我们家本来就欠着柏老板的钱没还，怎么还能跟他借一万多的本钱。你也你……你……”罗芙蓉吓得差点跳起来，眼睛都凸起。
    想骂，又不忍心，急的直跺脚。
    眼见大姐真的急了，罗芙馨赶紧拉着她的手直摇晃。
    “没有借钱，是我自己赚的。”
    “你自己赚的？你哪里赚的这么多钱？我不信。”当她是三岁小娃儿骗呢。
    一张画才买五十块，一万多，她要画多少张画才够？就算她画得出，柏老板也不用这么多。
    “真的是我自己赚的。卖画当然不能赚那么多，但我跟柏老板合作卖布，这就赚的多了呀。”
    第293章 ：那我就试试吧
    “合作卖布？”罗芙蓉更不信了。
    柏老板傻的呀，跟个小囡女合作卖布。人家大老板生意都是几万几万的，她一个小囡女能有多少本钱，干嘛跟她合作。
    罗芙馨真是苦恼不已。当初为了隐瞒自己赚钱的本事，讲了卖画赚钱的谎言，如今可吃到说谎的苦头了。可见这人是真不能说谎，说一个谎言，将来要拿多少个慌去圆。一旦被识破了，从此都没人信你说的话，可不就是“狼来了”。
    赶紧给大姐细细解释。
    “大姐你听我说。我一个农村来的小丫头，当然没钱跟柏文强一道做生意。但我们的合作是我出花样，他出钱，二八分账。他赚一万块么，我拿两千块。你也知道的，去年他卖布卖的好，赚了好多钱。我拿小头么，赚个一万两万也是应该。你说是不是。”
    柏文强赚钱是赚的野，可凭啥跟小福星二八分账？罗芙蓉还是不信。
    “凭啥？就凭我画给的花样好呀。要不是我出的花样好，这布能卖的俏？就是我起头给了他一个新花样，他才打了翻身仗。光是那一只花样，他就是赚了十多万呢。就是有了这一遭，他才跟我合作。我这点赚头，比在他那里，只是毛毛雨。他又不傻，精明得很呢。”
    见妹妹说的头头是道，罗芙蓉细细观察，不似说谎，心里略微安定了些。
    “那你既然正正当当赚钱，为啥要说谎话骗我们？说你是卖画，五十块一张，让我和爸妈都蒙在鼓里。”
    一想到妹妹骗人，还是骗自家人，罗芙蓉心里就有气。
    罗芙馨苦笑。
    “不是我纯心骗人，实在是我一个小姑娘跟卖布老板合作做生意，赚几万块钱，这种话讲出去谁信？”
    信不信还在其次，就怕白财外漏找惹眼，反而惹来灾祸，那可得不偿失了。
    不去说外人羡慕嫉妒恨，就说隔壁那气数“亲眷”。周家人无耻厚脸皮，大姐又不是不知道。罗家一穷二白的时候还要来刮搭剥削，恨不得变成蚂蟥吸血。
    要是知道她能挣成千上万，那还得了？说不得要把她们一家老小都剥皮拆骨，吃下肚去才作数呢。
    至于那会大姐还没跟华国伟这个畜生离婚，也是一桩。要是被渣男知道她这个小姨子能挣大钱，这婚可就没那么痛快能离。
    再有自家亲娘罗雪梅重男轻女，当时在她心里也是一根拔不出的骨刺。生怕亲娘知道了女儿会赚钱，非要她贴补弟弟，生生把小弟养成白眼狼吸血鬼，那可不就糟糕完蛋。
    听小福星这么一说，罗芙蓉沉默了。她是真没想到妹妹心里有这么多的顾虑。
    钱哪，都是钱闹的。没钱要闹，有了钱，更要闹。只是想不到这家里的斤两要小妹一个人扛着，她想想心里就肉痛，还惭愧。终归是她这个当大姐的没用，才让妹妹如此操心。
    “姐，你别怪我瞒着家里。其实我也早就想说，但这谎言编成了，想要改却难上加难。趁着这次机会，我们姐妹说开了也好。我跟着柏文强一起卖布，多少赚了点钱，爸爸上回去省城接腿，钱管够没借外债，你放心。只是不好跟爸妈解释，才说我们姐妹挣钱还债。”
    听到妹妹如是说，罗芙蓉心里就更愧疚了，也更为妹妹担忧。
    赚点钱多不容易，这本钱抛下去一万多，要是亏了可怎么得了？
    可叹她这个当姐姐的，空有年纪，却没本事，帮不上忙，叫她一个小丫头吃斤两。
    “怎么会帮不上忙？我这不就请姐姐你帮忙么，你还推三阻四呢。”
    兜兜转转又说到这一桩，罗芙蓉还是一脸为难。
    “姐的本事真不行，万一耽误了你的生意可怎么办？那么多本钱啊，我心里肉痛煞。”
    “就是因为本钱大才要大姐你帮忙啊。你想啊，这是我自家头一次做生意，我不得请个自己人看着才放心？外面的大师傅本事好，可人心隔肚皮，我信不过啊。万一他偷奸耍滑，坑蒙拐骗，我可找谁说理去？你是我的亲姐，我信得过你，也只信得过你。你要是不帮我，那我被人骗了可怎么办？”
    这话倒是在理。自家人信得过，是得有人看着才好。帮小福星看着生意，她是当仁不让。可问题是那个工序表……
    “工序表怎么了？再重要它也是人做出来的，别人家可以，凭啥我姐姐就不可以？你在凯美丽实习了三个月，看过做过，就算只是知道皮毛，也比我这个一点不懂的门外汉强多了。福利厂又不是正经大单位，不必像凯美丽那样正规，终归是依样画葫芦，简化工序而已。要我说，三脚猫比那正经大师傅好。三脚猫本事差点，可福利厂用用蛮好。大师傅蹲惯了大厂，看不起小作坊。就算拿钱请了人家过来，人家也嫌咋们庙小供不起大佛。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见大姐神色松动了，罗芙馨赶紧趁热打铁。
    说的也有道理，罗芙蓉微微点头。
    至于三脚猫比大师傅好，那是妹妹在宽慰自己，当不得真。但大师傅看不起小作坊，确实千真万确。像凯美丽的那个广东老师，私下就有工厂来挖角。可老师嫌弃别个厂小，都推开了。别个的厂再小也是厂，这福利厂可真真只能算作坊，哪里入得大师傅的眼 。
    就算花大价钱请来了，师傅也不真心。有更好的地方去，马上就跳槽了，那妹妹的生意怎么办？
    想来想去么，还真得她这只三脚猫挑大梁了。终归她是真心实意，绝不会撒手不管。
    这一路走来，都是妹妹照顾她，帮助她。现在好容易妹妹开口要她帮忙了，她就算再没本事，硬逼着也得憋出本事，给妹妹撑到。
    于是抬头看罗芙馨，微微点点头。
    “既然如此，那我就试试吧！”
    得了金口，罗芙馨也乐的一拍手。
    “好好，有了大姐你帮忙，我可省好多力，可以放心了。”
    说着，就把罗芙蓉托付给张伟娟，让师徒两个商量如何定工序 。
    第294章 ：二手电洋车
    徒弟挑大梁，张伟娟心里是有点不服气的。就算罗芙蓉是小福星的阿姐，可论做衣裳的本事，哪能跟她这个二十年的老师傅比。
    然而罗芙蓉今朝归来已不是昔日吴下阿蒙，凯美丽的学习辛苦又繁琐，可把人也给锻炼出来了。在凯美丽她不出挑，在外面大小也算是个师傅。这说起工序，说起流水线，那罗芙蓉也是肚里有货，侃侃而谈，见识不短。
    再加上她学会了电洋车，本事更上一层楼。
    为了让大姐学到的本事有所发挥，小福星已经托了福利厂的厂长，帮忙打听哪里能买
    退下来的电洋车，准备进几台，给罗芙蓉用。也准备教厂里几个技术特别好的工人开始学电洋车，技术更新换代。
    厂长一听就乐开花，哪有不尽心帮忙之理。
    张伟娟在旁边听了一耳朵，心思也活络起来。技术特别好的工人可以学电洋车，那她这个顶梁柱老师傅不是更应该学？想学电洋车么，肯定要靠徒弟罗芙蓉来教。这么一想，还有啥好见气。放下心里的芥蒂，真心实意的辅佐起罗芙蓉。
    有了她的经验，罗芙蓉肚皮里那点新学的知识总算有了用武之地，师徒两个互帮互助，相互合计，终于福利厂的头一张工序表给搞出来了。
    搞出了工序表，还只是第一步。还要教会厂里的工人看懂表格，按照表格要求做工。这可不是一桩简单的事体。
    教正常人把老技术抛开，找新要求来，也不容易，何况还是一帮耳聋口哑的残疾人。换一个人来教，那可不成事。万幸是罗芙蓉自己出马，底下的工人都心甘情愿听她调配。
    因为她跟福利厂的工人去年就磨合过了，大家脾气心思都熟悉，晓得她是个认真厚道的，不会欺负和看不起大家。故而她来当老师教技术，人人都认真学习，专心听讲。
    学好了，大家就能做生活趁钞票。
    罗芙蓉这边教工人按工序表做工，那边张伟娟也没闲着，跟负责裁剪的工人一起，开始准备大样开剪。
    这布料裁开，可是落子无悔，非得她这样的老师傅盯着才行。又因为关系着她将来发财的机缘，更是盯得一眼不错，丁点不许有误。
    到底是裁剪二十年的老师傅，定的版子是严丝合缝，一点也不浪费。柏文强送进来的一千米布，原本预计做五百条裙子管够，她硬是用两百米就裁出了一百零十套。按照小福星的要求，分成大中小三个尺码，每个尺码三十三套。
    等罗芙馨再次来福利厂时，是厂长传了消息过来，打听的二手电洋车有眉目了。
    这摊生意小福星打定主意要自个做，说好了布料由他提供，算来样加工。还像模像样的签了一张合同，搞得他怪不好意思的。
    拢共一千多米布，白送她都乐意。可小福星偏偏不乐意，板着小脸蛋，皱着柳叶眉，嘿，跟他生气了。
    得了，跟她合作久了，他也摸到这小丫头的几分脾气。这小姑娘就是人小心大志气高，不乐意占别人便宜，非要“亲兄弟明算账”。
    可他也是真心把她当妹妹看待，她要独立做生意，他打心眼里想帮一把。她不给他一个尽心尽力的机会，就见外了。
    再怎么说拿个友情价总是没问题的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罗芙馨也只能笑纳。中国是个人情社会，做什么都离不开人情。她想要免俗，也是万难。
    既然自家妹子的生意，柏文强自然是特事特办，加急加快。一千多米大货印好了，立马就送到福利厂。因为小福星还托他采买各种辅料，隔了两天自己开了辆面的送过去。
    这一去就赶上小福星带着大姐罗芙蓉到福利厂来，顿时双眼一亮，心花怒放。
    这往后他是隔三差五就抽空往福利厂跑，就想跟罗芙蓉套点近乎。
    哪知伟娟师傅自打跟了小福星，就把他这“旧主”抛脑后了。这老人精揣摩着罗家姐妹是一门心思想赚钱，还不考虑感情问题，就自作主张当起了“活篱笆”。但凡柏文强想往罗芙蓉跟前凑的时候，她就必然在场督阵，愣是一点单独相处的机会都不给。
    纵然柏老板有满腔旎丽，旁边搁个五百支光的电灯泡，也泼洒不出来。
    不过困难越多，柏老板的斗志就越强。
    姐姐这里使不上劲，那就往妹妹身上使。这不，厂长一说打听二手电洋车的事有眉目了，他立刻自告奋勇充当耳报神，马不停蹄就找小福星报喜去了。
    得知有人愿意出售二手的电洋车，罗芙馨也是一阵高兴。想要跟上潮流，有所发展，福利厂设备和技术双更新，那是势在必行。可她人小本钱少，一手的新机器买不起，只能考虑二手。
    二手的东西便宜归便宜，但偷手也多。
    有的机器外面看起来新，但里面零件都坏了。外面看不出，当好东西买了，回去一用全是废铁。有的机器外面看起来旧，可零件保养的好，拿回去就能派大用场。更有甚之，还有专门做报废机器改装的，专门用来骗国营大厂，挖国有资产的墙角。
    常言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她就这点本钱，经不起亏损，得小心再小心。
    心里如是想，但面上并不露。罗芙馨跟着柏文强到福利厂，厂长和财务两个都在，同行的还有一个陌生的中年人。衬衫西裤黑皮鞋，头上戴着太阳眼镜，手里挽着牛皮公文包，一看就挺有派头。
    “这是我高中同学，姓汪，汪晓东。他是上海红双喜服装厂的采购经理，他们厂里有批七十年代初从欧洲进来的电洋车正要考虑更新换代，跟我一说，我马上就想到你说要买二手电洋车，正是瞌睡遇上枕头，最好也没有。他们厂那批洋车当年可是花了六万多美金从波兰买来的，机器好得很。”厂长一看到罗芙馨就忙不迭做介绍。
    罗芙馨正想上前跟这位汪经理打招呼，哪知对方是抢先一步，对着柏文强就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