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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芒只好顺着他往下说“恐怕更严重,若是您还在巅峰……咳,主要是我也不擅长这块,看不出情况,当然没有办法,如今你唯有先等着,等他醒后旁敲侧击,问出到底发生了什么,再看是否有转圜的余地。“
    温芒说话向来稳妥,他只说有转圜的余地,那么希望恐怕颇为渺茫。
    叶酌又叹了一口气。
    温行的眼前,是一片浓稠到化不开的黑色。
    就像万古的长夜凝结在一起,永远的被封冻在了这座古老的黑塔之中——异常的凝重,迟缓,入目明明是流动的空气,却仿佛厚重的胶质,稍有不慎,就要整个人卷入其中。
    他背过身,那里传来稀薄的光线,有人露出一个模糊的影子,接着,便是一声轻缓的叹息,朦朦胧胧,温行似乎极为恍惚,听觉也有所退化,那人说了什么,他一字也听不清,唯有最后一句炸雷一般,那人说“也罢,以后,你便居于此处吧。”
    于是温行屈膝叩首,他听见自己咬字清晰的,礼节分毫不差,而又无比平静的回答“是。”
    ——平静的仿佛这一刻,他在很久之前便预演了千千万万遍,时至今日,除了那些礼仪上的条条框框,他再也没法牵动脸上的肌肉,做上任何一点章程之外的其他表情。
    “我的错觉吗?为什么好像在抖啊。”叶酌探出手,试了试温行头顶的温度,又摸了摸自己的脑门,自言自语道“也没发烧啊。”
    他的手指带了两分山间的凉意,即使触碰的小心翼翼,温行还是猝然惊醒。
    他下意识去摸枕边的剑,却摸了个空,撑开黏在一起的眼皮,看见叶酌已经收回了手,正坐在火旁边,拿他的剑一下一下的削着竹筒。
    仪山一带是广玉元君的道场,广玉善书文,仪山的山林便也不可免俗似的沾了很多文人的习气,此处随处可见错落的竹林,他们的洞口前便是一片悠然的绿色,观那些竹子的纹路还不是一般的毛竹,而是文人墨客用来制扇把玩的湘妃梅妃竹。
    叶酌的手很白,皮肤也细腻,看着一副养尊处优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模样,削皮的样子也不像是在做活,反而像谁家的公子拿着精细的竹雕把玩,但他削竹子的手很稳,即使拿着把细长的长剑,也像用着刨刀般得心应手。
    见温行醒了,叶酌扬了扬手上的剑”没有找到合适的,用你的剑砍了些木头生火,不介意吧?”
    他说着问句,其实并没有等温行回答,反正长老病的坐不起来,现在只能躺着任他搓圆搓扁,别说砍竹子了,就算叶酌扛着他的剑去杀猪,温行现在也打不了他。所以叶酌客套一般的问完了,绝口不提他睡着时的异状,就自顾自的从另外一个大竹筒子里舀了些什么东西,顺手递给温行,笑道:
    “渴吗?喝一点?”
    温行侧过脸“不用……”
    叶酌完全不听,直接一把塞进他手里“景城的时候不吃算了,你现在动不了灵力也能不吃饭吗?要是病了,我这个小胳膊小腿的,真的没办法背你走到江川啊。”
    他说着小胳膊小腿,温行视线便自然而然的落在了他挽起袖子露出的一节小臂上,仙君虽然天天嘴上叫着手无缚鸡之力,其实肌肉线条还是匀称漂亮的,能看见两根轻微凸起的血管,往下看,手腕出骨骼结构分明,修长的指尖上还留有剑茧,就是他生的过于白了,像是从没晒过太阳的公子哥,这才平添了两分文质彬彬的弱气。
    温行大概从未见过有人这样衣衫不整,他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烫着了一般,有些仓促的低下头。
    他低头捧着的小竹筒,里头是嫩黄色的汤水,浮着两片形状整齐的蘑菇,还有一柄竹子削成的小勺子,削的光滑圆润,形状整齐,看着像是行家做的。
    叶酌换了个坐姿“尝尝,淡吗?好在我出来的时候带了盐,不然蘑菇就不鲜了。”
    这盐还是在白狱炖蘑菇汤时买的,叶酌一直有随身带调料的习惯,做仙君的时候他就喜欢到处跑,后来没了诸多俗务,就更喜欢在名山大川里到处乱窜,指不定就遇上什么山间奇珍。叶酌一向觉着这个时候没有调料,就辜负了青山宴请的美意了。
    ——当然若是大山有灵,看见叶酌有什么炖什么,到底是美意还是跳起来骂娘,那就不是仙君可以掌握的了。
    其实若非事出突然,平常搬家游历的时候仙君还带着锅碗瓢盆,现在无法那么讲究,叶酌依旧没改掉他事儿逼上身的纨绔习气,比如现在,盛个汤而已,连竹筒也要找最好的,一般的竹子他还显丑,非要找纹路干净细腻,色泽清亮的竹筒当器具,
    温行盯着那个青绿色小筒出神了一会儿,还是在叶酌催促他赶快喝的声音里垂下眼睫,拿起勺子,他的动作略有些别扭,想来轻微的动作也会拉扯到经脉,还是有些疼的。
    叶酌又盛了一筒,见他喝了,就笑眯眯的看着温行“长老,你还记得在白狱里我说了什么吗?我这个人气运一向不错,总能心想事成,我说仪山的蘑菇格外鲜,要请你吃仪山的蘑菇,你还骂我胡言乱语,结果一番波折,你还是喝到了。”
    他问“鲜吗?”
    温行垂下眸子。
    叶酌追问“到底好不好吃?”
    温行捏着木勺,整整齐齐的衣衫掩住半红的脖子,扭过头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