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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酌只当是他真的厌恶那股桂花香气,便叫了小二过来打水,打算重新洗一遍澡,。
那小二指挥人抬着水,看着叶酌吃了一惊,问他“咦,您不是两个时辰前才洗过吗?又洗吗?“
叶酌怕给温行听见,这徒弟向来心思细腻,万一给他猜出什么就不妙了,连忙道”刚刚出去逛,出了些汗。”
小二一边加水,一边到“原来如此,我们天天出汗,也不怎么洗,不过您这种富贵人家的,大概是要比我们讲究些。”
温行就在隔壁,叶酌抽着嘴角示意他闭嘴。
那小二明显不理解他的意思,又看了看那水,高声道“您这次不洗桂花了?我靖州的桂花如今正当季,过了这阵就没有了,客官要喜欢,多洗两次啊。”
隔壁传来书本翻动的声音。
叶酌恨不能立马去堵小二的嘴。
毕竟染上画舫美人的脂粉香气,那叫风流,自个闲着没事在澡盆子里霍霍桂花瓣,那叫有病。
叶酌一点不想这个事儿给宝贝徒弟知道,立马瞎附和小二的两句,连推带拉的把他关门外,道“知道了知道,您快走吧。”
然后他欲盖弥彰的跨进浴桶,将水声弄的哗啦哗啦,假装无事发生。
等叶酌瞎折腾一遍,也上床躺好了,撑着耳朵听对面的动静,什么也听不见了以后,才把被子拉上来抱着睡着了。
结果半夜忽然下起了雨来。
海边的雨同江南的雨大不相同,没有办法学那种小家碧玉的谴眷迤逦,只能劈里啪啦的落个不停,大珠小珠,气势磅礴,溅在地上便是一片白雾,平白扰人清梦。
叶酌翻了个身,睡的不是那么安稳,他堕仙后略有些畏凉,睡姿又异常奇诡,好好的一床平平整整的被子给他拱的横看成岭侧成峰,半个身子落在外面,不多时就连打了两个喷嚏。
其实他已经醒了,全身骨头却软的厉害,但是仗着死不了,连去扯一下被子的精力都吝啬。就仍喷嚏一个接着一个。
墙边忽然传来吱嘎一声。
叶酌的耳朵靠着墙,这客栈是对称设计,墙隔壁就是温行的床,修士对声音最为敏感,温行估计是给他吵醒了。
接着,叶酌的房门给人轻轻的扣了两下。
这声音不大,但在夜里却很清楚,叶酌若是醒着一定听的见,若是睡着了,也不会给吵醒。
但是叶酌明明听见了,骨子里的懒意发上来,就是不想动弹。他安安静静的在床上挺尸,心道
“打喷嚏又不能怪我,我声音又不大,总不能因为我吵了人睡觉,把我拖出去丢了。”
温行似乎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然后试探的伸出手,推了推门。
这客栈的木门烂的很,年久失修,当即吱嘎了一声。这声音似乎惊到了温行,叶酌看着他,见他把手放在木门上,整个人僵在哪里,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片刻以后,才慢慢的把门拉回去,走了。
叶酌心道“这是在搞什么?”
他本就不甚清醒,昏昏欲睡,不一会儿就要去找周公约会。结果窗子那里一声咔吧一声,莫名席卷进来一道凉风,带着雨意,还不等他抬眼,一床被子骤然盖了下来。
——温行居然从窗子里翻进来了。
叶酌小心的摸了摸,还带体温的。不知是不是因为修魔的关系,温行的体温一直比寻常人更低,但散在被子棉花的缝隙处,还是温暖的有些灼人。
温行替他把原来的被子压好,又把新加的这一床盖规整了,往下拉了拉把叶酌的脑袋刨出来,防止他闷死,收拾的妥帖的很,这才从窗子外头又翻出去了,他的动作很不熟练,甚至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但关窗的动作又十分轻柔。
叶酌醒了大半,抱着被子,懵逼道“这是跟谁学的,我这欺霜塞雪的小徒弟,怎么还学会爬窗了?”
按温行的礼教,半夜私自进入旁人卧室都算失礼,更何况是跳窗了,若是被发现,那是实打实的反面教材,非要被人骂到自闭不可。
叶酌往温暖的被子里缩了缩,忽然想起来,这并不是便宜徒弟第一次偷偷摸摸给他衣物被子了。
先前仪山入梦的那一个晚上,温行也把衣服给他披,天不亮又抽走了,藏着掖着的,明明是一件施恩于人的好事,偏偏生怕他发现了一样。
他心道”傻不叽叽的,这样又没人感念你,崇祯解衣袁崇焕还要当着满朝文武呢,你被子都给我了,就该到处囔囔,这样我才感谢你,做好事还怕人发现不曾?”
然后,他一点也睡意也没有了,猜到天亮温行又要来抽被子,搓搓手,诡异的有点兴奋,干脆撑着眼睛守株待兔。然而这实在有点难度,被子给压的好好的,十分暖和,他眼皮越来越重的时候,听到那边的床榻忽然轻轻吱了一声。
这客栈不算好,床板的年代也有些久远,一动就响,从刚刚的声音来看,温行大概翻了个身,而且声响离得近,应当是靠近他这边的床板,这客栈床又小,没什么翻身的余地,也就是说,温行现在大概是贴着墙壁的。
叶酌忽然觉着这墙壁有些烫人了。
他不动声色的挪远了一些,因为要抓徒弟现行,熬夜无事可干,干脆开始背书,从启蒙的千字文背到般若心经,背到后来困了,就是“破屋逢漏雨,美人夜行船。”“问世间情为何物,两岸猿声啼不住。”的一通乱背,等他背道“江山如画,吾与徐公熟美?”,这种梦里都不忘自恋的时候,窗户又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