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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不能面对一次

      第二年开春过后,嘉靖正式立了王贵妃的儿子朱载壡为太子,这不光对于嘉靖甚至对于整个大明来说都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储君的确定不仅解决了皇帝陛下多年诟病的人道问题,也给朝堂众臣吃了一颗安安心心的定心丸,比如以后哪拨人站到哪边去,大家心里面基本有了数。
    当然也有例外,比如康妃,至今为止康妃仍然对那天哪个皇子最先出来的事情耿耿于怀,我去宫里面圣的好几回都碰着她要逮我去皇帝那作证,证明是她儿子先出来的。
    “娘娘,您就放过我吧,那天您和王贵妃是一起肚子疼的,我哪知道谁先出来。”
    如今太子已立,现在谁要再想搞事情就是谋逆的大不敬。
    我仓惶逃走,连头也没回。
    出了门的时候,再次碰上严世蕃,正巧他也是刚从宫里头出来,我们一路缓缓向前,我和他抱怨着康妃的事情,他不语只是耐心听着我的牢骚笑笑,偶然会提醒我几句慎言之。
    我瞟他一眼,“难道你就没有憋屈的事情吗?”
    趁四下无人,他悄悄附上耳,“我想了一天的青词脑袋要发霉了。”
    我掩嘴偷笑,原来大家都是一样的。
    长安街旁的饺子摊已经改成了饺子馆,时隔很久,店家居然还能认出我们,赶忙上来招呼。
    我扫了眼店内的陈设对老板道:“你这是要三年开店,五年融资,七年上市的节奏啊。”
    也不知老板有没有听懂,只是傻笑了几声,“托二位的福,小摊位做到如今不容易。”
    很快两盘热气腾腾的饺子端了上来,老板特意叮嘱是保定府来的新鲜驴肉馅,得趁热吃,
    我筷子停了一下,“保定府,莫不是离宣化很近,杨博?”
    严世蕃一口饺子没噎着,瞪我一眼道,“这都能想到他,远着呢!”
    “瞅你那小气样。”我心里却莫名有点高兴。
    回去的时候,他偏偏还要死皮赖脸的一路跟着我,美其名曰同行相送,直到行至门口,他还不死心,大有想进去坐会儿的想法,然而被我以毫不留情的姿态拒绝了。
    “你家里有稀世珍宝还是万两黄金,我怎么就不能进去。”
    我竖起一根手指头摇摇:“不行就是不行,这要让崔浣浣她们看到像什么。对了,说起浣浣,我貌似想起她还是某人送过来的呢,唉,这天底下能给喜欢的人送情敌也就你严公子一人做的出来。”
    果然严胖子黑了脸,袖子一甩头也不回的走了。
    对于能气走严世蕃我还是很有成就感的,只是关上门的那一刻,抬头,一颗流星却正好从天际划过,我心里一沉。
    “圣德广运望如云兮,临照四方光八表兮。阿炳你也来瞧瞧,严嵩的这篇,比之如何?”
    我瞄了一眼案上龙飞凤舞的几个字,不仅半句看不懂,还觉得有些晕,看来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我是没有半点修仙的清奇骨骼了。
    “甚好,甚好,既然是严大人的词,必然是极好的。”我努力点头做出一副惊喜赞叹又意外的表情。
    同时想起前些日子赵贞吉的事情,那小子就因为上了一封斥责陶仲文的折子被嘉靖赶回乡闭门思过去了,所以,嘉靖皇帝这修仙晚期的重度中二病,真是谁治谁死!
    我陪嘉靖在乾清宫里打马虎,有一句没一句的唠着,就在此时,李芳从门外进来,不知为何,神色凝重的递上了一封文书,我能看到他的手有些微微的颤抖。
    “何事?”嘉靖没抬眼,仍然沉醉在青词中无法自拔。
    “回禀主子,是福建来的奏表,昨儿夜里,曹国公没了······”
    嘉靖手上的御笔猝然掉落,溅洒了一地的墨汁。我踉跄一步,心里窒息般疼痛,俯身拾笔,那一刻却好似难过的再也无法站起。
    要是剿灭了倭寇,我请你回京喝茶,碎月楼的茶,全京城最好。
    我曾经以为他会好起来的,我曾经以为他还会回京的,我曾经以为——
    所有画面如潮水涌现,又从记忆里轰然崩塌,措手不及到抓不住一丝一毫。
    也许,一直都没有曾经。
    灵柩回京的那天,三军素缟相送到城外。
    我站在国公府的门前看见敬之风尘仆仆的归来,孤单飘零的两个白灯笼下我第一次那么大声的质问他。
    “你为什么才回来!”
    “为什么收信的那天你不愿意再去看他一眼!”
    “为什么!”
    “他一直在等你,那是你的亲哥哥!”
    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驻足原地望着蒙蒙的天空好一会。眉宇间也浮上了如同李廉之那般的哀愁,从此再未褪去。
    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
    城南风过,桑梓叶落,一捧黄土,一块石碑,他就永远长眠在了那里。
    原来,一些人,一些事,真的只一眼就诀别。
    同年,李敬之世袭了曹国公位。与这一起改变的似乎还有我们昔日的情谊。
    他再也不唤我阿炳了,当我经过北镇抚司的衙门时,与之相替代的是一声陆大人。
    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这样的改变意味着什么,但当我后来明白的时候心中只剩下无可挽回的懊悔。
    “此番安南平叛,我军当一鼓作气长驱直入,若此时停下,只怕有失先机,况且莫登庸父子素来狡诈,此次投诚是否有诈降之嫌尚未可知。”
    “首辅大人此言差矣,安南自古物资匮乏,易守难攻,若要因此强取,折戟损兵下只会对我大明不利,况且如今当务之急还是沿海之乱。”
    “沿海之乱非一朝一夕,届时可由兵部待选合适之人,顶替闽浙总督之职,但安南现下两军交阵,却要尽快处理,拖不得久。”
    “都别吵了!”嘉靖揉了揉眉心,对于底下争吵不休的夏言和李敬之表现出了一种不耐烦的情绪。
    自从李廉之去世后,沿海一事的替补官员确实成了嘉靖难以抉择的问题,虽然上次一役使得倭寇元气大伤,但大家都知道要从根本上解决倭寇的问题还有待时日。
    “郭浔那边怎么说?莫登庸当真诚心归顺?”
    “禀皇上,据广西布政使司来报,莫登庸父子已于半月前率众出城投降,为表诚意更是以绳索自缚,臣以为应当不假,况且我军兵临城下,谅他也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偷奸耍滑。”李敬之答道。
    “既然如此,就先依了你们,即日起降安南为都统使司,莫登庸为都统使,记着多派些兵驻扎,以防生变。”
    “臣明白。”
    “至于东南沿海·····”嘉靖皱起眉,问我道:“你之前在闽浙已与他们交过手,依你看倭寇之流如何?”
    我?
    我一愣,差点没反应过来。
    “陆炳?”
    “额,臣,臣以为倭寇之乱并非攻不可破,恰恰相反,其中多是由盗贼,渔民之流组成的私贸为主,朝廷若能下令安抚——”
    “不可!”我话未说外,夏言就斩钉截铁道,“禁海一事自□□年间而起,为的是保我大明安护,这些流寇走私商贸,佣兵藏火罪无可恕,此番若不能严惩,当引后世效仿,一再犯禁,后果不堪设想。”
    “虽有□□禁海,可首辅大人也别忘了还有成祖开关出海,想当初永乐年间万国来朝何等气概,如今沿海多处关闭市舶司,倭寇不减反增,难道这其中首辅大人就未曾想过是何缘由吗?”
    “那曹国公的意思莫不是要开关出海了?”夏言讥笑颇有不服之色。
    “皇上,沿海之乱非不可解,臣以为当重起市舶司,开海上贸易之行,只要沿海平复,倭寇之患自然迎刃而解。”
    然而这场争论一直到散朝结束嘉靖也没有给出一个确切的答复,但却使我第一回认识到了一个不一样的敬之。过去的他会告诫我远离朝堂的争斗,远离党派的纷争,在那个不被外人看好的都尉府里却也能找到属于我们自己的一片清静,可是如今在朝上和夏言争执起来的人也终于变成了他,他似乎在将自己一步步的推往某些不见底处的深渊,从他承袭爵位以后。
    “看不出来,李大人竟有如此深的见解。”严世蕃拍手道。
    当群臣散去,空荡荡的殿内,只剩下我们,敬之的眼梢微挑,扫了眼我们,“我也竟不知严大人与陆大人交好至此。”
    我从严世蕃身边挪了几步,也不知在躲避什么。
    “禁海一事,其实众人早已心知肚明,李大人如今能在朝上与首辅大人据理力争,另在下很是佩服。”
    “是啊,过去我也没发现你还可以是这样的人。”我说。
    夏言自从执掌内阁后,虽然办事稳妥,雷厉风行,但难免有时过于强势,引得很多人私下对他颇有怨言,更不用提敢这般当朝怼他了。
    他怔了一会,然后别过身去,“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只是李大人如今这般岂不是得罪了首辅大人,以后想要怎么做,可就不容易了。”严世蕃语气飘飘,意有所指的道。
    敬之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接过门外射进的一束阳光不知在想什么,然后泛起嘴角的笑容,好像是呢喃那样:“可这世间仍有些事情不该被辜负,纵然是怎样的艰难,总要有人去实现的。不是吗?严大人。”
    严世蕃会意的笑了:“诚然。”
    我不知道他们到底在说什么,但我知道每次严胖子一笑不是有诈就是有诈,所以走在路上我曾不止一遍威胁他。
    “你要是敢把敬之牵扯进来做些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我绝不放过你!”
    “我的陆大人,李敬之他可是在北镇抚司里混迹的人,他的脑子不比你转得快,况且上次是谁那么伤心的说,因为李廉之的事情再也不会原谅他,这次又瞎操什么心。”
    “我······我那随口说说的,你还当真了,他是廉之的弟弟,又是我来到这里第一个认识的朋友,他真的对我很重要。”
    我停下步子,恳请那样的对他说道:“所以算我求你,不管是什么事情,都不要把他牵扯进去好吗?”
    严世蕃也停下步子转过身来看着我,突然自嘲一笑,“你关心的人可真多,就是没想过我。”
    我一时如鲠在喉,不知如何回应。
    再迈开步子,他的声音却在身后响起,“能不能不要总是躲避,转过身来面对一次不可以吗?”
    瞧,又开始了,为什么每次你都要逼迫我至如斯境地?
    一段白捡的宿命,一次错误的穿越,我这连自己都迟迟不能接收的身体与性别,如何去回应另一个人的感情。如果我还是前世的陆绵绵,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跑过去抱住你,如果你不是千古的大奸臣,我也一定会天涯海角的追着你跑,可是——
    我转过身去,对上他的眼睛,掩盖住心下的所有的起伏,“严公子,你想让我面对什么?”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突然上前一把拥住了我,仿佛是一直在努力抓住的某些东西在这一刻圆满上,一瞬间,天地寂寥,周槽似乎只剩下我们,我迟疑又缓缓地抬起自己的手,不知是否该同样拥抱住他,拥抱住这个总会让我生出欢喜的人。
    许久,他在耳边轻轻地问我:“你,会喜欢我吗?”
    仿佛是敲醒梦寐的惊钟,我的手在那一刻停下了,会吗?
    我想回复他的那迟迟拥抱终究没有继续下去。
    会吗?可以吗?
    脑海里有一百个声音在告诉我,试一试吧,答应吧,也许可以呢?
    然而,最后开口的声音总是淡淡地,静静地,好像是一眼望不到希望又无法收回感情那般的绝望,“不合适吧。”
    他全身一震,我感觉到身上的怀抱被逐渐松开,失去余温,风吹来时居然还会有点冷。
    他一笑,像是讥讽又像是苦涩,“是因为心里有太多想在乎的人了吧,所以,还没有排到我吧?”
    不,不是!
    是因为——
    我张了张嘴,定定望着他,终究什么也没能说出来,我又一次做了回哑巴呢。
    “没关系……”过了一会,他还是安慰那样的说道:“万一哪天就到我了呢………你说对不对,文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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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鹿这个纠结的身份哟,让他实在没有办法面对严胖子。。。。。。。
    话说这节干掉了一个温柔的将军,俺心里还是有点小小的不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