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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得甚是动情,听得宾客们都感慨不已。在此之前,这一时期的“褚长老”乃是潇洒不羁的人,且没有常人该有的喜怒哀乐,从未有人觉得“情”这个字适合放在她身上,也鲜有人认为她适合与谁合籍。
因此,三拜刚结束,殿外便响起一阵雷鸣般的掌声。不单外来的使者们激动,就连玄仁宫的长老与弟子们都在由衷为她们祝福。
撤去水镜,用灵识瞧了瞧殿外的情况,见人人都面露难掩的喜色,褚怀霜这才放下心,垂眸对游倾卓道:“我们走罢。”
她们自然不是要入洞房,而是到掌门居内的扶伤殿里换血。
游倾卓应了一声,扶着她坐回轮椅上,离开掌门大殿前,向游母要来了泷谧。
看着她将镯子戴好,游母忍不住拥她在怀,掩面而泣。
“倾卓,要好好侍奉褚仙长……”游母泣不成声,“莫念家,莫念……”
游父拧着眉不让眼泪落下,沉声叮嘱:“倾卓,你留在这里学本事,爹娘回去以后,会找镇上的倚淳真人寻求庇护,不做你们的累赘。”
游倾卓眼圈红了,搂着养母又哭了一阵,而后让养父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抹去泪水,含笑道:“爹娘放心,倾卓不会再让你们……”
她顿了顿,改口:“不会让你们担心的。”
一离开掌门大殿,褚怀霜立即从轮椅上站起,将轮椅收入储物玉佩。
“随我来罢。”她牵住游倾卓,领她去扶伤殿。
游倾卓上辈子并没有经历过换血,单是从邪修首领……也就是她二叔泷诉那里听了些皮毛。她努力回想,却只记得当时二叔恼怒不已,道是她父亲将换血的禁术一并带去黄泉了。
想来,如今应该只有她姑姑还知道换血禁术了。
到了扶伤殿,趁着褚怀霜去布置符阵,游倾卓对变回人形的泷谧道:“姑姑,我可不可以留一些血?只要够浸泡一条手臂的量。”
泷谧一怔,“你留这些血干什么?”
“备一些总是有用的。”游倾卓含糊道,“我很怕会出意外,姑姑你想,怀霜今天就断过一次经脉……”
不等她说完,泷谧叹了口气,道:“好罢,一会儿你与褚长老说,让她留一些。”
游倾卓乖乖地嗯了一声,心里想着白狼夫人的那条伤臂。
她记得清楚,这便是褚怀霜钻研医术的执念所在。
白狼夫人曾是地阶丹修,假以时日,便能突破至天阶,成为稀世罕见的天阶丹修。可她的右臂却于百年前遭到恶妖重创,经脉寸断,从此无法再掐丹诀。
即便白狼夫人从未提及此事,但游倾卓不止一次听褚怀霜梦呓过。
“还有什么想问的么?”见她走神,泷谧问。
游倾卓回过神,沉思片刻,“姑姑,换血究竟是将‘毓苓血’抽干净,还是让我与怀霜互相换血?我若失去毓苓血,以后还能重新得到它吗?”
“换血只能在互相采补灵力时进行,一旦成功,毓苓血便会换到褚长老身上,而你的体内则会流着她的血。”泷谧解释道,“如果不主动换回来,这种状态将持续到任意一方道消身殒时。”
她看向游倾卓,叹着气道:“我自然不希望阿喑被‘毓苓血’所困,此血既是天道赐予我族的宝物,亦是让我族世代被整个修真界觊觎,不得不常年避世的渊源,兄长憎恨它,我亦恨,但我们都不能替阿喑做决定。等摆脱泷诉的纠缠,你便和褚长老去商量此事罢。”
“那,姑姑知道泷诉得到毓苓血的目的吗?”游倾卓想了想,明知故问,“莫非,他是想让赤龙族摆脱这种命运么?”
上辈子与邪修共处时,游倾卓也曾试着从她二叔的角度去看待他挑起的战乱。
那几年,泷诉带着赤龙族分家仅剩的族人,一点点地吞并了仇视人族的邪修势力,最终依靠“毓苓血”成了邪修首领。自那以后,泷诉便从村镇开始,突袭每一座人族的城池。
他之所以将目标选在人界,而非妖魔族栖息的阴幽大陆,一来是因为邪修们大多是妖、魔两族出身,总不能让他们放着敌对方不管,先闹窝里斗;二来则考虑到人族的战力普遍不如妖、魔族,战斗起来不会损失太多部下。
泷诉的执着,游倾卓其实是知道的,可她并不认同这种办法,却又无法改变赤龙族生存时必须面对的这一僵局。
除非,赤龙族永绝“毓苓血”。但这就意味着灭族,因为“毓苓血”的拥有者注定六百年一诞,只要赤龙族的血脉延续下去,下一个六百年,赤龙族内部也依然会发生十五年前那样的悲剧。
至于上一位“毓苓血”拥有者的去向,游倾卓未曾听泷诉讲起过,不然就能对照历史进行参考了。
听了她的话,泷谧不假思索地道:“无论他是不是为了我族的发展,单是他屠戮宗家一事,便足以定死罪了。阿喑,你莫要忘了,是谁害得你自幼失去双亲,漂泊到无依无靠的人界!”
游倾卓并不记得母亲的模样了,但她见过父亲泷诏的影像,又想起自己在邪修驻地遭受的种种折磨,遂觉一阵难言的悲愤涌上心头,垂眸轻声:“我不会忘的,请姑姑放心。”
泷诉必须死,她不会对此犹豫。
一刻钟后,褚怀霜将厚厚的褥子铺在符阵中央,卧上去试了试,觉得足够柔软,也不会磕着碰着,才唤游倾卓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