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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绯还没睡醒,听出老祖宗声音里有些情绪,衣服也顾不上穿,赶紧挪过去,张开胳膊搂住她。
“徒儿明白了,徒儿知错了,师父莫气。”
“明白什么了?又哪里做错了?”溪云侧过脸问。
“徒儿……”含绯一急,脑子里一片空白,一时竟想不出合适的“错处”。
她眨了眨眼,看向乱糟糟的卧榻,心想难不成是昨夜将脚搁在老祖宗肚子上了?可老祖宗好像并不在乎她的睡相,毕竟老祖宗睡熟了能滚到地上去,为此,卧榻底下还铺着软垫,正是为了让老祖宗坠地后得以继续安睡。
恰在这时,含绯瞥见了挂在珊瑚上的食盒,顿时眼睛一亮,忙道:“徒儿想起昨夜吃完夜宵,忘记清洗食盒了,这就去洗!”
说罢,她光着脚丫跳下卧榻,还没走两步,便被溪云一把环住身子,平伸着手坐到她膝上。
“你当真不记得了?”溪云垂眸看她。
含绯满眼迷茫:“徒儿不记得遗忘了什么师父交代的事……”
“从冬月末便开始念叨的事,如今却忘尽了?”溪云轻笑,俯下脸去,在她额上一印,而后缓缓下移,最终落在薄薄的两片丹唇上。
含绯整只妖都酥了,浑身上下好似有蚂蚁爬过,垂在身旁的狼尾巴毛也炸了起来。
她震惊地收下这一吻,方才猛然想起今天是什么日子,眼见着柔软将离,她连忙又贴过去,双手环上溪云的颈子,与柔软紧紧相贴。
龙族的体温偏寒,又常随环境变化。含绯只觉唇上的冰凉渐渐散去,变为温热,即便依旧带着凉意,她仍然感觉与灼热相贴,连带着双颊也变得滚烫。
这一吻,她等了十五年。
“十五年,终于让我等来您的回应啦!”吻完,含绯边说,边嫌不够似的朝溪云颊上贴了贴,喃喃,“我做梦糊涂了,竟险些忘了这么重要的日子。”
十五年前,尚是幼崽的她对溪云发誓,道是要陪着她,留在她身旁。
那时溪云并未回应,只是幽幽笑道:“吾有无尽的岁月,你既然不想看吾孤独,便与吾共渡罢,且看你能否耐得住寂寞。”
万余年来,陪伴过溪云的幼崽数不尽,可最终溪云依旧孑然一身。
含绯早慧,起先不懂,后来忍不住偷偷向双亲请教,得来的答复是:“誓言向来不可信。”
既然誓言不可信,她便耐下性子等待,将情愫深埋心底,让自己在溪云身边慢慢长大,直到变为成年妖族模样的那一日,再将誓言重提。
食盒打开,溪云将长寿面捧给她,看着她吃得狼吞虎咽,唇角微勾。
“泷诏已为你在内岛设宴,待到夜色降临便开宴,寿星可不要再睡迷糊了。”
“不会了,不会的。”含绯嚼着荷包蛋,连连摇头,咽下食物,又问,“师父,我娘亲们和我姐姐会来吗?”
“都会。”溪云点头,“请帖早半个月前便发出去了。昨晚她们已在内岛住下,只是不让吾同你说,道是要给你一个惊喜。”
“太好了!”含绯甚是兴奋,连狼尾巴也晃了两晃,“初开春,玄仁宫还未开课,娘亲和姐姐她们还可在岛中住上一阵子!”
“那恐怕,你只能招待她们几日。”溪云却道,“既然整整十五年下来,你都没有回去的意思,往后也仍要待在吾身边,吾便要做些事了……”
含绯拿筷子的手一顿,怀着期待静候她道出后半句话,然而溪云不再往下说,将食盒挂回珊瑚上,捞起她披散在后背的发丝,另一只手中多出一把骨梳,和往常一样慢慢梳起来。
见她神神秘秘,含绯愈发好奇,埋头吃面时,已想入非非。这十五年中,她屯了不少话本,也通过这些话本了解了不少事,溪云只稍微一提,她便下意识朝那些方面想,心中满怀期待。
等吊足“傻孩子”的胃口,溪云才道:“三日后,吾会带你去找寻一位神,倘若神答应,你便能与吾长相厮守。”
“长相厮守”四字,听得含绯面上一红,但她平静下来一回味,心中又泛起苦涩。
老祖宗要找的那位神,应是司命神玄兮。
可神的栖身之处本就不在此界,她全然想不到溪云要带自己去何处寻神。
更何况,即便侥幸寻到了恰好下界的神,神当真会答应她……与溪云一同长生于此吗?
不老不死,既不入轮回,也不得去往上界。神于万年前赋予溪云不死之命、治愈之血,是因那时之需,“天道”法则之下,有一位这样的存在,已是破例。
这些年来,含绯始终在考虑这个问题。与溪云相爱,她不悔,也不怕孤独或外界的流言蜚语,只怕自己不够资格获得神的垂青。
如今听闻这一日将临,含绯不免要紧张。她敛了笑容,沉默着将长寿面吃完,放下碗筷。
“师父要带我去哪里寻神?”含绯问。
“三日后便知。”溪云不答,神情坦然,手中发丝缠过最后一股,再用簪子盘好。
她并不愁寻不到司命神。那位神临走前,特意将信物留下,封存在她的识海中。便在昨夜,司命神与她相约,三日后于观云台相见时,会给她一个答复。
观云台位于临天之岛的最高处,只有孤零零的一块方形硕石,底下有幻阵,往幻阵里渡入灵力,即可幻化出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