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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这么一惊也身子也忽地往下坠。
“小心。”
李巨力正好上来替换,看见子桑往下掉赶紧将她拉上来。
刚起身旁边就又一支劲弩擦身而过,看来这个位置是被描准了的。
只好趴着往崖后边退去。
一退到安全的地方, 子桑整个人就虚脱了般, 翻过身子,面朝着有些灰暗的天空。
除了晚上看不清时的打个盹, 她已然连着几天都守在崖边不断地搭弓射箭。
两边胳膊都酸痛不已,前边胸甲一直贴着雪地也冻得往里边渗进刺骨的寒意。
可这些都比不得她心里的难受。
“今日已射下二十七人了。”
她总是瞄着对方的喉头。
一箭下去, 红得刺目,然后那么个人便从高处倒下,掉到工事架下边,又再冻雪上砸出一朵血红的花来。
这才不过一个清晨而已,昨日,前日多少她已然数不清了。
除了王宫里那个下毒害死吉佰的太监,她第一次杀人是为了救周载,当时形势紧迫顾不得多想,也不曾再想到。
可这次,箭下的生命都明明摆在她眼前。
那么多人,一个一个倒下。
在射箭的时候只知道瞄准,射出,可一旦信停下来便想洗手。
一双手抓了抓地面,停了两日的雪些时都已冻得硬梆梆,哪里有新雪给她搓揉。
巨力是个轻甲兵,除了作一下掩护就只能远远眺着那些东池士兵,敌人分明就在远前,却无计可施,把他憋得在后边直跺脚。
每日倒觉得子桑能射下那么多人只有羡慕的份:“早知道我也多练练射箭了。”
“哪有那么多早知道。”子桑重新爬起来,整一番准备继续。
虽然军中不缺弓箭手,可在东池银甲面前,只有绝对的准头才能起到作用,如此准头好的人手就稀罕起来。
一旦一个地方给东池车弩瞄准就难以再安身,只能另外寻过地方,子桑让巨力给自己作掩护,于崖边另寻过位置。
人还没到崖边就忽听见杀声震天。
谷下远远便看见着暗黑铁盔的南凉甲士正向东池驻守的卫兵。
两军十差一射之地左右 ,东池军队立马分成五个方队,其中一个方队,也是人数最多的一个护在了工事前似乎并不打算前冲。
其余三个方队呈包抄之事围了上去迎战南凉大军。
参与了作战制定计划的子桑知道,南凉前锋部队主要以精骑为准,约一万人参与作战,后方立时分出五千同样以精兵为主的队伍主要向着工事这边来,便中途一样被拦截。
双方陷入了激烈的撕杀,而崖镜线上驻守着的南凉士兵多数却只能眼巴巴地观望双方交战。
后续南凉军增援陆续赶到,崖下工事双方撕杀得尤其厉害。
东池军队对于工事保护很严密,崖下青黑的铁盔与银甲交错一起。
场面混乱,弓箭手也都停了下来以免误射自己人。
站在崖边呆呆地看了会,看着不断有人倒下。
伤者于雪中攀爬挣扎,长刀利剑挥来砍去,利刃下,都是素不相识的人。
长刀向我,命归你手,不知弑者名姓,只道我为东池,尔为南凉。
这便是战争。
她忽地拉过旁边的马,一跃而长,往景玄关方向奔去。
身后的喊杀后渐渐便小了下去。
她担心战事,她在意东池与南凉一战的胜负,可她不忍再看。
回到营中她便在燃着盆火的地方找到了水,把手放进去,低头闭眼,心悸不已。
直到手被人捏住,她才抬头。
看到的正是白允沫一双温柔的眼睛冲她眨了眨,露出笑意然后又低头帮她慢慢搓洗双手。
连日的拉弓,左手满是重茧。
白允沫什么也不问,她从旁边走过见到子桑的样子便大约猜到几分。
她记得子桑每次杀生后都要洗手,第一次是为了救哑巴大叔砍死了一头灰熊。
以前,子桑觉得打猎是杀生,可是为了生存,杀生便是本性使然。
这次,白允沫感觉到子桑的身子却有些抖,那么洒脱的人从她北上玄州把她接入白壁城到王宫,都一般视万物于中空,这次却发抖了。
子桑说:“我杀死了很多人。”
“他们是东池的士兵,你现在军中杀人是很自然的。”
子桑默然,她怎么会不知,可她仍想着,那一个个其实都是普通人,同样有家中老少。
白允沫知道子桑自小都在佛院中长大,对于生杀之事多有介怀,后来又一直在猎口村里与世无争,不能理解人们争名夺利的由来,所以才会出现这种战场惜人命的情绪。
她从身上拿了帕子给子桑将手擦干,见四周无人注意便将子桑的手放到自己上烘着,同时笑笑的:“你要是不想看的话,我带你回家。”
她们说好的,若是没得战事,或遍赏天下好景,或于携手倚窗,看晴晓明月。
白允沫不是没想过离开边关的,她只是想着子桑要和自己一起走才好。
她亦想带着子桑离开这期间的纷纷扰扰,不做世郡殿下,也不做昭和。
不与天下纠葛,也不与国恨共恺。
手心里暖融融一片,子桑双手棒着白允沫的脸蛋,最后屈掌成诀捏着她的腮边,笑:“临阵脱逃,要砍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