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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兴猛的站起,快步冲过来。不等秦孤桐反应,一脚将她踢翻在地!手中软剑抵住她的喉咙。
秦孤桐吐了一口血,不但毫不畏惧,反而怒火中烧,直视着方兴阴寒的目光,冷笑道:“怎么,大少爷打算杀人灭口?”
软剑一抖,割开一道伤口。秦孤桐死咬牙关,不吭一声。方兴木然着脸,在她手腕处又一划:“你还知道多少?”
秦孤桐疼的眼前发黑,缓了缓才有力气开口:“我知道的…多了去…强盗恶霸的心是黑的,你就没有心!”
方兴突然收了剑,对着她冷冷一笑,尽是嘲讽。
秦孤桐此刻只觉得,生死皆不足畏惧。忽又想起父亲和萧清浅,还有树下的黄犬。然而出乎意料,方兴却抬脚走开。就在秦孤桐诧异之时,只见方兴慢慢走向黄犬身边。
秦孤桐心中一惊,暗觉不妙,连忙喊道:
“——方兴!”
方兴扭头对着秦孤桐一笑,细长的笑纹从嘴角蔓延,好像下颚撕开一个裂口。
秦孤桐浑身一颤,双目圆瞪,大声嘶吼:“方兴你还是不是人!方兴你住手!你住手!”
昏迷中的黄犬,轻哼一声。
秦孤桐眼前一黑,几乎昏厥过去。她呆呆看着不远处的黄犬,想着他爽朗的笑容,眼前渐渐看不清。就像少年爱吃的白糖糕,掀起蒸笼盖那一刻,白烟缭绕模糊了秦孤桐的眼。
方兴木着脸,提着剑,先将几个要跑的杀死。见到地上躺着的人,不管活的死的,上去就戳个窟窿。一剑一剑,毫不留情。
哀嚎遍野,恍若地狱。
“方兴!停下来!我告诉你萧清浅在哪!”听见秦孤桐哭喊,方兴才停下来。他看着秦孤桐,那眼神毫无波澜,如同死人。
他看着秦孤桐,等她说话。
秦孤桐却开不了口。
听不见看不见的萧清浅,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也不知道现在多危险。她只能安静的等待秦孤桐,就如同这么多年等待一个人去救她。
她有生而为人的一切美好,却经历这人间最残忍的一切丑陋。还是稚嫩懵懂的幼儿,就被当做一件东西打造,日日夜夜泡在汤药尸海里。等长到昭华之年,刚刚脱离苦海,又被情郎送进地狱。铁锁鬼谷,十年囚禁,剥皮吸血,才等到今日。
秦孤桐张张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她刚刚把她救出来啊,难道又要把她送回地狱!
方兴不耐烦的低下头,不顾亲信的苦苦哀求,手起剑落。抬脚踢开尸体,接着往秦锐的方向走去,软剑悬在他胸口。
秦孤桐慌忙挣扎起身又摔倒在地,只能苦苦哀求:“方兴!方少爷!别杀他!”
秦锐受说书人一掌,五脏六腑都碎了,只余一口气。方兴看他一眼,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对着秦孤桐摇了摇,问道:“给你爹吃吗?”
九转龙丹,医白骨,活死人…秦孤桐面无血色,不知如何回答。
方兴依旧神情麻木,只是眼神癫狂如疯:“告诉我,她在哪?”
秦孤桐深吸一口气,决定先稳住他:“好,我告诉你。”
“真的?”
“是!”
方兴闻言嘴角慢慢堆起,露出一丝笑意,他对秦孤桐笑,像长舌妇在墙角说闲话一般鬼祟:“那,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
秦孤桐一愣。
方兴咧嘴无声的大笑,笑得浑身打颤,笑得眼泪滚动:“从前啊,有个大侠的孩子,受了重伤,眼看着就要死。有个美丽的仙子不忍心,就取了自己心窍血喂给她喝。”
恍铛!
方兴的话犹如晴天霹雳,秦孤桐脑子一片空白。
“你以为你救了她?哈哈哈,就是你害了她!要不是为救你,她…父亲、父亲怎么会知道……怎么会知道!”方兴仰天狂笑,两行清泪从眼眶流出。
突然软剑一动。
秦锐双目圆瞪,拼尽最后一口气撞上软剑!软剑没入他胸膛,他咧嘴一笑,重重摔回尘土里。
热血喷涌,溅了方兴满脸猩红。
“凭什么!凭什么!你们个个都一脸正义凛然!好像就我做错了!我什么都没做!我什么都没做!是你们,是你们!”方兴疯了一般,对着秦锐的尸体一连戳了几十下,碎肉横飞,犹如地狱。
“清浅,清浅…我们是鹤鸣雁荡啊,你为什么…为什么不喜欢我!为什么啊!!!”
序章·完
第20章 码头
十年前,武历五十年。
风声呼啸,寒鸦惊飞。
独轮车的木轱辘滚过草地,磕到半截埋在土里青石砖,破车上的脆枣颠落两个。刘大刀慌忙停下脚步,弯腰拾起枣子,抬头望了望远处璀璨的灯火,喧哗地像另一个世界。
凌泰城的清晨是从柴墟码头开始。亦或者说,这里通宵达旦,没有晨昏之分。
凌泰城不大,然而地理位置却十分特殊。不但紧邻江南第一城广陵城,而且水陆辐辏,漕运江淮。又兼临海,十一处盐场,可谓富饶之地。
自武乱十五年起,凌泰城先归南尚景家。景家不敌群雄,逃逸海上,广陵城落入舒家,后几经易手。待武乱之役结束,炎门把控凌泰城,直至今日。
深夜凌晨的柴墟码头,多半是货船装卸货物。待到天光渐亮,便有搭船的江湖游侠们陆续而来,盼着找一艘好船。而那些掌门家主,自是不必担心,他们都有自己的私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