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5章 设计(下)
“至少在半步至高这件事情上,他没有骗我们。”欴営打断了同伴的话,沉声道:“事实上,在他来到这里之前,我已经感应到了一股强大的波动,这波动显然绝不是我们的同类所发,但也绝不是隐筅那些人所能具有,和散发出这波动的存在比起来,那些人,根本就是烈日之下的萤火虫。”
言语之间,充满了不屑。如果不是依靠骚扰和突袭,那些大能的实力根本不可能和吞噬者抗衡,欴営之所以肯和他们合作,不过是投鼠忌器,不希望引来更多的外界干涉,影响到自己的大计而已。半步至高这样的强者之间,往往都有着极强的感应能力,除非是专精隐匿气息之道,否则即便相距千百万亿里,也依然可以感应到彼此,欴営更是在这方面天赋异禀,感觉比其他生灵敏锐得多,他既然说有半步至高出现,那就绝不会有错。
欴営只说了这一句话,没有再多做解释,但无论那刚刚发话的吞噬者,还是其他人,全都领会了他的意思:只要确定了对方的实力,隐筅这些人的说辞里究竟有没有水分已经无关紧要,即便其他的话都是谎言,吞噬者们也不可能任由这位半步至高在起源星域内活动,否则他们的行动,早晚会被其发现。
与大能者们比起来,吞噬者对心核的渴望其实要热切得多,毕竟这些碎空境大能即便不借助心核提升实力,度过大浩劫也同样有着不算小的把握:别的不说,只要待在这几乎没有了生灵的起源星域,或者找个无人的空间安心潜修,再大的浩劫也不一定能波及到他们。吞噬者们则不然,眼下浩劫开始不过几百年,天知道这一万年下来,在场的还有几个不会陨殁的?就算欴営也不敢说一定可以存活。这一点上,朗宁确实抓住了他们的命门。
“我这就去调动人马,一定不能让他靠近幕龙大世界。”片刻之后,又一个吞噬者咬着牙说道:“刚才那家伙说得很清楚,那个半步至高对我们相当敌视,大不了牺牲一部分人手,把他引到其他的地方,只要拖到我们发掘出心核,就算他实力再强一倍,也是再无用处。”
因为数量的稀少和生存的艰难,除了那些未成年的之外,吞噬者们之间极少有相互厮杀的情况出现,甚至在没有必要之时,彼此的猎场都刻意保持着距离,以避免发生纠纷。但这绝不等于他们就果然如此团结友爱,只要有必要,这些占据种群顶端的存在们,绝不会介意让自己的同胞担任棋子和炮灰。
“用不着如此麻烦。”欴営摇了摇头,眼中闪烁着冰冷的光芒:“我会带人在半路拦截他,但不敢保证因果誓约的内容不会被泄露出去,应该怎么做,你们自己斟酌着办。”这句话却不是对着同伴们说的,声音穿过遥远的虚空,一直传到了正在飞行的郎丁耳中,他的身子先是一顿,随即继续向前赶路,但正用神识锁定他行踪的欴営却很清楚,自己的话,对方已然牢牢记在了心里。
吞噬者们固然对得到心核比大能者更迫切,但绝不等于会因此而被拿捏,那看起来七拐八绕的因果誓约如果不说破,当然可以瞒过至高意志和所有生灵,但只要被说了出来,先不说其他生灵知道有人胆敢和下界公敌合作会有何反应,至高意志那一关,大能者们就过不了。无论在哪朝哪代,欺君都是罪不容诛的大罪,至高意志之威,更甚于凡间君主无数倍,如果知道有人敢钻自己的空子,大能们的下场可想而知。
一句话,你们想让我们出力对付别人没问题,但你们自己也休想置身事外,这就是欴営此时的潜台词。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吞噬者早就是被至高意志厌弃的种族,情况再糟糕也不会比现在更坏,与他们相比,大能们却必须要考虑怎么面对至高意志,在欴営看来,真正被抓住命门的,可不光是他们自己而已。
“但是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性,就是那位半步至高,其实是他们刚到来的后台,这一切,只不过是大能者们设下的陷阱,为的就是在我们与之并肩作战的时候突然动手,将我们一网打尽,以便独占心核的好处。”欴営默默地想道:“但不论怎样,这都是一个剪除后患的好机会,正好可以把那些想要分一杯羹的苍蝇们一同收拾的——区区一个半步至高,就以为能压得住我?到时候……”猎食者独有的光彩,在他的眼睛里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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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这是打算,”雷烈看着环绕在身边,如同铁桶般将自己围在最中间的大能和吞噬者们,淡淡地问道:“一起对付我吗?”语气轻松写意之至,好像问的只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一样。
“对不住了,雷兄。”凌荆,他的另外一个手下——按照剧本,此时应该是他所谓的好友——沉声道:“你若是肯早些来此,也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了,别怪我不讲交情,晋升至高的机会,换做是你也不会就这样放过的。”嘴里说得理直气壮,身子却不由自主地想要躲到同伴们的身后。
“罢了,既然如此,那就……”剩下的话还未说出,雷烈的身形突然从原地消失,而后出现在数千里之外,无尽的刀光在身边缭绕,如同一条条巨龙腾空而起,扑向围在这一方向的对手。
大能者们交手,劲气纵横动辄亿万里,即便是同一阵营之人,如果太过靠近,也难免会彼此阻碍干扰,因此对于这一层次的存在,围攻其实是桩相当有讲究的学问:既不能影响同伴的发挥,又要形成合力,更不能让对手有脱出包围圈的机会。不过上百亿年的时间,足以让大能者们钻研出最佳的配合方式,哪怕是平时从未联过手的两人之间,也可以按照固定的模式共同对敌,所差的,不过是精熟的程度而已。
但大能者们和吞噬者虽然有因果誓言,但彼此的戒心从来没有消失过,即便在此时也是一样,因此尽管双方有着共同的敌人,在对敌时却依然是各自为战,隐约间分成了两个阵营。雷烈此时攻击的正是吞噬者一方负责的包围圈,刀光构筑的巨龙飞舞回旋,当场将两名碎空境初入的对手与同伴分割开来,牢牢包围在中央,与此同时,雷烈的身形如经天长虹般向前掠进,径直冲过自家的刀光,出现在了两个对手的面前。
“浩劫化刀,斩!”炸雷般的喝声中,浩劫神兵倏然从体内飞出,在离体的同时飞速组合,化作一柄七尺长刀。紧接着,雷烈提刀跨步,一刀向前劈了出去,一柄长刀,却在同时分出两道耀眼夺目,散发着无尽锐气的光影,朝着两个对手当头劈落。这才是他真正的杀手,那激荡涌动,将无数时空切割绞碎的刀光,只不过是用来分割对手,将之与同伴隔绝开来的工具而已。
“轰!”“砰!”“砰!”三声巨响几乎不分先后地出现,前一声是吞噬者们的攻势与刀光相互剧烈撞击所产生,后两声却是源自于两名试图冲出刀光围困的吞噬者——在远胜铜墙铁壁的刀光屏障之下,两人的尝试全都以失败而告终。
不等被硬生生弹回原地的两人再度做出尝试,浩劫长刀分化的光影已然降临。没有猛烈的声势,没有快逾闪电的速度,更没有半点的花巧,只是简简单单,看起来没有半点暗招的下劈,两个碎空境的吞噬者却硬是躲避不开,招架不及,就那样任由光影没入他们的头顶,而后毫无阻碍地一路向下,把两人从头到脚劈为两半。
“呼!”在雷烈攻击得手的下一刻,围绕在两个目标周围的刀光长龙突然消散无踪,与之一同消散的,还有两名吞噬者的身躯——就在被劈开的刹那间,他们的身体已经彻底湮灭,再没有半点痕迹留下来。
“混蛋!”“杀了他!”……如雷的怒喝声中,无穷无尽的能量从上下八方汇聚起来,化作滚滚怒潮汹涌而至,所经之处,遇到的事物先是被无情地碾压,接着又在彻底崩溃之前被强行压缩并重新融合为一体。刹那之间,雷烈身边的虚空已然完全变作了密闭状态,一切的能量,乃至于空间本身,全都在下以惊人的高速向中央收缩坍塌着,那情景,就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巨手攫住了整片时空,想要将之一举捏爆。
身处在这样一片空间的最中心,即便是最坚固的天兵也会变成齑粉,雷烈却如同面对海浪的礁石,任由身外的攻击如何猛烈,始终是岿然不动。眼中闪烁着慑人的精光,雷烈猛然转过身,而后踏前一步,浩劫长刀随之挥出,面前那在高度压缩下变得坚厚凝实无比的空间壁障,顿时变成了不堪一击的豆腐渣,当场破碎崩裂,露出了一个巨大的空隙。
空间毁灭释放出的能量流,化作足以让大能者粉身碎骨的可怕狂飙,向雷烈迎面袭来,却连阻止他前进都做不到。大踏步向前行进着,雷烈身前的一切,包括空间本身都好像是被无形的刀锋一劈两半,向着两边自动分开,他的身形恍如乘风破浪的大船,在其间急速突进,只是一刹那,已经穿越过无尽虚空,出现在十几万里之外。
“一刀两半,杀!”七杀刀法再度现身,意蕴和威力却比从前强了无数倍,浩劫长刀划出的光弧刚刚在空中闪现,一名碎空境,三名炼空境的吞噬者已经被沿着中线劈开,身体还未彻底分离,已然化为飞灰,消失在虚空之中。
“拦腰斩断!辕门斩首!一刀穿心!开膛破肚!……”雷烈的身形在吞噬者之间往来穿梭,手中的长刀好像索命符,每一次闪过,必定会带走一条或者数条性命,后者空有数百倍于对方的数量,却追不上,避不开,更挡不住对手的一击。其间并非没有吞噬者的还击击中对手,然而这些足以摧山裂岳的攻势,对雷烈来说也和瘙痒无异,甚至无法延缓他的脚步,昔日以万物为食的吞噬者,如今却变成了被猛虎闯入的羊群,只能任由别人宰割。
吞噬者们选择这里作为伏击地点,着实费了些苦心:半径数亿里内,空间结构极不稳定,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崩溃,重组或者移动,任何试图在这里穿梭虚空的存在,都要耗费比平时多十倍的精力,而穿梭的距离却只有外界的十分之一,否则多半会迷失在时空迷宫之内,运气差一点的,可能一辈子也休想逃得出来。吞噬者的力量虽然可以撕裂空间,却无法让肉身穿梭虚空,在这种地方战斗,正好可以扬长避短,同时限制对手的发挥,算计不可谓不精。
然而此时此刻,这本应令对手实力大幅下降的陷阱,却变作了他们自己的牢笼。从始至终,雷烈根本没有任何穿梭虚空的举动,只是凭借着高速的移动在敌人中间纵横来去,一口浩劫长刀不知夺走了多少性命,肉身行进时破开空间产生的能量流,更是变成了阻碍对手追击和围攻的绝佳屏障。交战不过短短半个时辰,已经有数十头吞噬者陨落在雷烈的长刀之下,从某种意义上讲,这时已经不再是吞噬者们围攻雷烈,而是他在猎杀对手们。
“现原身,拉开距离,不要给他近身作战的机会!”终于有吞噬者意识到了关键所在,大声呼喝道:“一起施展引力场,迟滞他的行动,把他撕成碎片!”一语惊醒梦中人,刹那间,无数股强横的气息横空出世,虚空之中,数百条庞大无比的身影纷纷出现。下一刻,一道道强大的引力场向雷烈罩落下来,如同一个个急速旋转的漩涡相互叠加,可怕的引力随之由上下八方同时作用在了他强横无比的肉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