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他妈有什么难的，”柳伟忍不住白眼，“就你这狗脾气，人家桑……妹子跟你分了，这是人家脱离苦海。”
    他险些说出桑榆的名字，临出口又惦记起现在是公众场合，连忙紧急刹车。
    “我以前就跟你说过，你这脾气要嘛就别谈恋爱，要谈恋爱就得改改。别说给你当女朋友了，给你当朋友有时候我都觉得费劲。”柳伟一向性格沉稳，但今天也是灌黄汤灌得多了，忍不住絮叨起来，“你这性格其实真不适合，人人都得配合你，设身处地这种事，一般人都会，偏偏你不懂，还得现学，还总是学不会。”
    “你条件的确好，别说圈里，就是放在帝都这地界，一批富二代里，有几个能赶得上你。所以你傲慢，你当然可以配得上最好的，可最好的，我以前就跟你打赌过，最好的跟你处不来的。”柳伟越说越顺，但表情却明朗不起来。
    “你觉得是我的问题？”陆景瑜皱着眉。
    “我也不知道你这叫不叫问题，因为你很难改。”柳伟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先前酒局他就稍微喝了一点，来的路上还特意叫了代驾，但可能是吹过小风让他又些上头，明明还没到醉的量，他就有点晕了。
    “你这个有性格的因素，也有后天养成的因素，不过最大的是自己的处境问题。角色切换对很多人来说都很难，在你这个位置，想兼顾好几个角色，既要做好杀伐果决的集团总裁，还要做好家喻户晓的男明星，最后还要做听懂人话的男朋友，真得太难了。”
    柳伟大力拍了陆景瑜的肩膀几下：“老弟，你是真得难。”
    “不过这么想，你也有够天才，前两个角色还做得风生水起。牛逼，我敬你一杯。”柳伟竖起大拇指，拿着一杯鸡尾酒就要跟陆景瑜碰杯。
    “用女士酒敬我，你可以啊柳伟，够兄弟。”陆景瑜顶他一句，但还是饮尽了杯中酒。
    “说说吧，这次又是因为什么？”柳伟点燃了一口烟，开始正题。
    “其实还是桑宁那事，她好像是怪我澄清晚了。”陆景瑜眸色一暗，语气喑哑，“她说她受不了了。”
    柳伟没说话，烟雾缭绕了他的表情。
    “我觉得，她想离开我。”陆景瑜极艰难，极缓慢地说完这句话。
    “你想听实话吗。”柳伟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升腾的白烟从他的指尖挥洒出来。
    “我不想。你的实话肯定很难听，我只想好听的话，哪怕是假的。”陆景瑜一脸傲娇，这让他冷峻的面容上显露出一点孩子气，并不违和，反而容易引发女性的怜惜。
    柳伟被三连击，憋得简直无处撒气，想当场回怼吧，又知道陆景瑜身陷情网，还怪可怜的。
    “今天晚上临时开了个针对我的批斗大会，苏落瑾跟陆景行牵头的，老爷子同意了。看样子是想扳倒我。不过我没让他们得手。”
    陆景瑜话题调转得很快，表情也随之生动起来，他英俊的脸上笼着一层得意，双眼中坚冰融化神色微醺。
    柳伟不动声色地打量陆景瑜，陆景瑜说起公司事情的时候总是极度自信的，而自信到傲慢程度的陆景瑜，才是他最熟悉的陆景瑜。
    “可惜的是，让我知道了，我这边的势力也不算是版图完整、铁板一块，你知道吗，笑面佛今天把陆景行跟我和姓苏的放一块，这是想让陆景行这个私生子跟我们同场竞技呢，让私生子身份合理合法化，陆景行还处处受人宠爱。”
    “怎么，羡慕了？”柳伟挑眉，有滋有味地抽了一口烟。
    “是有点。”陆景瑜也大大方方承认了，“毕竟我当年，那真是像被丢进了狼窝一样，陆逸林帮过吗？当然我压根也不需要人帮，那时候真觉得整日里群狼环伺，我天天得打起十二分精神，跟他们斗智斗勇，证明自己的价值证明自己的实力，一年忙到头，临到年终，一群人还要摁住我灌酒，老爷子当时说什么了吗？老爷子只会说……”
    陆景瑜可能也是喝大了，他解开了领结和袖口，哑着嗓子模仿陆逸林的神态：“你是我的儿子，为集团做事理所应当，累一点辛苦一点是应该的。”
    “有时候我也觉得，我他妈怎么能算是陆逸林的儿子呢，我就是陆逸林免费的打工仔吧，还是不用花钱的那种。”
    “老头子不要脸起来真是不要脸，还跟我妈说什么，‘他要是怨气，就怨他妈吧，谁让他妈把他生在陆家’，我x。”
    柳伟震了一下，特意看了陆景瑜两眼，陆景瑜虽然性格强硬态度傲慢，但青春期以后就再没说过脏话，今天这是多义愤，都气得飚脏字了。
    “我长这么大，他到底为我做过什么？对，他的确在我身上花过心血，那也是因为他想要一个继承人。难道我欠他的吗？陆家，什么是陆家？我为什么要为陆家？就因为我姓陆，就因为二十多年前他那点精子？真是好笑，我做了这么多，我连娶谁都决定不了。”
    他说得激励，语速又快有密，鬓发失了发胶的禁锢开始散落，覆上他的额头和剑眉。
    这个时候的陆景瑜，像是一只无处发泄的喷火龙，他视线随意扫过四周，目光所及之处都有女生在小声惊呼。
    “行了行了别招蜂引蝶了，哥们年纪大了，招架不住哈。”柳伟拍拍他，强硬地让他转过身。
    他打量着陆景瑜，看着他脸上的颓败之色，也忍不住想要叹气。
    陆氏集团长期以来也算是陆景瑜的主心骨，他在陆氏集团取得的成就和拥有的位置支撑着他，不管遇到什么，只要他回到商场，只要他取得胜利，他就能重新获得快乐和自信。但如今，陆氏集团这个镇定剂也不管用了吗？
    陆景瑜依然很痛苦，联想到桑榆就让他会痛苦。
    柳伟一手撑住陆景瑜，一手抖落烟灰，忍不住对调酒师提请求：“有忘情水吗，给我兄弟调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