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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鬼抬起了灰蒙蒙的眼睛,分明面朝向厉南,但却不知焦点落在何处,它张开嘴,声音空幽而缓慢,“他……总是说……对我最好的人是哥哥……总是和我说,大少爷有多好,多喜欢我,我们血浓于水……”
它的话语越讲越流畅,“我便跟着他期待哥哥来陪我,一直喊着哥哥,从来没喊过他的名字,因为他从来不曾教过我他的姓名怎么念……我好后悔……没有当面叫他一声哥哥。”
“这不是你的错。”厉南不知道这句话有没有用,但他真心希望宅鬼能够因此宽慰一些,可惜事与愿违,听了他的话,宅鬼摇摇头低声道:“但他毕竟因我而死,我就只会捣乱、麻烦他、哭闹……脑子里也只有那个视我为累赘的哥哥。”
“你在梦里已经达成了自己的愿望……”
“不够,这还不够。”宅鬼摇着头,“这还远远不够……”
“死都死了,你还想怎么样?”言行宴掏出黑无常给他的那道符,语气冷硬地说:“你也不想想,你都等了一百年了,他的魂魄有回来过没有?没有。因为你对他来说根本没那么重要,他对你好,是因为他本质善良,最可能就是主仆之间的尽职尽责而已。
一百年了,民国时期人口不多,又是乱世,那时地府纪律抓得紧,效率快得要命,大成肯定早就投胎了。你有什么好等的?”
厉南:“……”
厉南:“咳……稍微委婉点……”
“有什么好委婉的?我的阴德已经增长了,这证明它原本的执念就是想在梦里看一次大成活下来的结局,再叫一声哥哥。现在完全就是得寸进尺。”言行宴转头看向厉南,加重了语气,“鬼本来就是偏执的生物,在这么个阴暗的地方一直呆着,等一个人一百年,你看这是一般人做得出来的事情吗?
别谈人了,我敢说一般的鬼都受不了,早无聊到出去乱逛危害世间了。所以说几乎所有的宅鬼执念都很重,你说得再直白估计都没有,更别说你那种委婉的说法。”
“……”厉南瞥了眼宅鬼,见对方果然油盐不进,言行晏说成这样还是一副我不听,我不管,我好惨,我要等的态度,他无奈道:“那你说怎么办?”
言行晏自然是抽出了腰间的竹笛,笛尖直指宅鬼:“反正你曾经攻击过厉南,别以为这茬就过了,我可是很记仇的——选择吧,一,自己乖乖站着我给你贴符,等黑无常来接你,二,我一剑把你直接送回地府。”
他的话还没说完,宅鬼就发出了凄厉的叫声,这是远非人类喉咙可以喊出的声音,就像动物面对敌人时的咆哮,但它没有选择攻击,而是瞬间消失在厉南面前。
“这是不准备合作的意思?”言行宴不爽地挑了挑眉,笛剑噌得出鞘,他从厉南怀里抓过还在愣神的风狸,步伐凌厉地冲出了三楼的卧室门。
厉南也准备要追出去,但站在门前时眼角忽然瞥见了床头柜上的纸筒和针管,他意识到那是张医生给小少爷开的药,梦里饰演医生的他留给了大成,不知现实中又是什么样的情况,让小少爷念念不忘地留恋这盒药与针管。
风狸当然不仅是名字里有风这么简单,它因风而存在,有风则永生,风也会告诉它一切想要的信息。
当然这也就是说着好听,言行宴完全把它当狗用,宅鬼逃跑之后他把风狸从厉南那儿抓过来,边跑边让风狸闻一闻死东西跑哪里去了。
“一楼左边!”风狸丝毫没有被当作工具兽的自觉,反而兴致冲冲地下地奔在了最前面,给言行宴带路。
厉南感觉自己就是年迈体弱的老头子,眼睁睁看着年轻人风风火火冲得没了影,他就因为走了下神,三秒钟都不到,便再也跟不上言行宴的步伐。
他闻着声音走到二楼,言行宴和风狸的说话声早已听不见了,但二楼原本他们打算休息的房间却传出了电话铃声。
如果这还是半夜三更,厉南发誓他绝对不会靠近这道铃声半步,但随着漫长的鬼梦结束,人间也从夜晚转至清晨,灿烂的朝阳讲别墅照得透亮,厉南虽说精神始终保持活跃,但身体确确实实休息了一整晚,所以他也能清晰地辨认出手机铃声来自言行宴的房间。
“……”平日里能够毫不犹豫接听的电话,概因这鬼宅的氛围烘托,让厉南犹豫了十多秒才缓步走进言行宴的房间。
他怕这电话一接听,宅鬼就会鲜血淋漓地从电视里钻出来,但转念一想,这别墅里的鬼还是人类之时被欺负得那么惨,难道变成了鬼就会多厉害?
想对一个人说感谢就只会傻等,如果先前是因为未曾启蒙开化,那现在居然也不知道下地府好好表现一下,争取做个鬼差,好走内部程序得知大成的轮回路。
即便厉南动作磨蹭成那样,恨不得在他避无可避接听通话之前,手机能够忽然爆炸死机,但铃声依旧坚持死磕,比新年炮竹声还要恼人地响着。
屏幕正中央显示着言行宴写好的备注:70万
厉南:“……”他居然瞬间就知道是谁了。
“喂?”
“喂,言大师,你怎么才接电话啊,不是说好每天七点早一次晚一次给我汇报情况的吗,我是真怕你们出什么意外,千万别逞强,你们不行我就去找其他更有经验的老天师来,那小楼我是真心喜欢,可不能闹出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