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心随寒雨漂无处(3)
“什么人?”石戎人未等站稳就听见一个森冷的声音,刚看清眼前还有一人坐在地上,就听那人放声大笑道:“好小子总算抓住你了!”一根竹棍就地一扫将石戎扫倒在地,随后一棍压在他的身上,这时石戎才看清坐着那人正是夺走穆中剑谱的算命先生。
算命先生平息一下气机竹棍轻轻打了石戎一下道;“你是马无尘的徒弟,你叫什么?你师父现在何处?”石戎暗忖道:“原来他还不知道师父已经死了。”假做乖巧道:“小子石戎,草字天兵,不知您是那位师叔?”算命先生摸一下肩上的搭裢道:“我叫幻无影,你师父跟你说起过我吗?”石戎脑袋嗡的一声,马无尘不止一次说起过这个幻无影,他是龙虎山第五十一代天师张显庸的私生子,也是他们师兄弟五个当中惟一得到张显庸真传的一个,因他身世之故在山上几乎全无朋友,更被马无尘排挤得无法立足只好在江湖上游荡。石戎不由得暗暗叫苦心道:“师父保佑莫让我死在这大姑娘的儿子手里。”幻无影见了他的样子怪笑一声道:“看来你师父没少在你面前提起我。说!你师父现在何处?《八绝真经》是不是在他手中?”石戎脑筋一转颓然的道:“家师已然过世一月了。”幻无影大惊猛的站起大声道:“大师兄死了!”话音未落人又重重坐倒,脸上汗如油脂面色立时青灰,石戎一看已知他是受伤未愈一惊之下气息岔入六脉,马上翻身站起一缓步走向幻无影,掌上注满了轩辕劲。
二人对视片刻幻无影长叹一声闭上双眼,但又过片刻石戎仍是不动,幻无影不由睁开眼睛只见石戎仍站在那,幻无影大惑不解的道:“你还等什么?怎还不动手?”石戎恭恭敬敬的道:“弟子确是想助三师叔一臂之力,冲开六脉,但弟子又怕三师叔信不过弟子。”幻无影不敢相信的看着他半响才道:“我信得过,你动手吧。我是六阴脉受阻,你先从厥阴经开始。”石戎道:“弟子遵命。”上前一掌抵住幻无影的手厥阴心包经。半个时辰后幻无影长出一口气猛的一把扣住石戎道:“是你师父教你做这种烂好人的吗。”石戎浑身一颤强自镇静道:“弟子未敢向天师府第一高手捣鬼。”幻无影冷笑一声道:“若说天师府第一高手除了天师之外那就是你师父了,与我何干。”石戎道:“家师已故,天师老爷从不在家师眼中。”幻无影听了长叹一声道:“大师兄;你为何死都不愿解开这个结啊。”他放开石戎语气温和的道:“你师父怎么死的?”石戎低头道:“家师离山后一直在辽东仙露宫悟剑,今年他对我说大衍剑成要回龙虎山,我们便出关了,未想才到太行山就和衡山通天圣手赵太碰上了,订下了八月十九决战于井径关外,家师杀了衡山派的安伯约,嵩山派的郑天飞、钱如亭、陈文德,泰山派的关文兰、沈定山,伤了赵太、杜同心、董祖德、李万生和法秀师太,自己也身负重伤,这时丁五师叔赶到杀了……。”他越说幻无影脸色越是惊愕,待他说完猛的双眉一皱道:“老五当真杀了你师父?那《八绝真经》让老五拿走了?”石戎摇摇头道:“不是,家师把《八绝真经》埋在仙露宫了,身上只有一本《剑经》,五师叔拿到《剑经》之后又逼弟子带他去取另外七本经书,谁想到华山派的穆老鬼竟暗中下手杀了五师叔,弟子无奈之下便拿《剑经》换了一条命。”幻无影惊呼道:“你说什么!老五也死了?不错,我尚在那穆老鬼手下吃了亏,老五全无江湖阅历更加不是他的对手了。”他偷回来的《剑经》不但被穆中夺了回去,还吃了一个暗亏自是不怀疑石戎所说。石戎听他说在穆中手里吃了亏不禁心下一慑忖道:“这老鬼果然了得。”他很想问问幻无影是怎地吃了他的亏,但心知幻无影必不肯说终于忍住了。
幻无影瞟他一眼缓缓道:“你中毒了?”石戎猛然想起佟豹,忙把他拖过来道:“弟子的毒不要紧,请师叔看看我这位朋友吧。”幻无影看一眼佟豹二目一怔急忙把佟豹的脸搬过来看个仔细,沉声道:“你是怎么认识他的?你们又中的是什么毒?”石戎不解的把抚顺关外的事一五一十说了,一句也没添,只是他为什么助佟豹没说改成了自己见义勇为拨刀相助。幻无影脸上笑意莹莹,鼓掌而呼大声道:“这只怕当真是天意!未想竟应在你身上了。”他放下佟豹道:“你们中的是黑吻眉蛇的毒,幸亏遇上我,不然你们两个谁也别活了。”说着在怀中取出一个药囊,在囊中掏了好一会才掏出一株红色的枯草,递给石戎道:“撕一片草叶挤出汁来敷在手上,然后将那片草叶喂给你的朋友,剩下的草你留着吧。”石戎依言撕了一片草叶挤出汁来,立时一阵异香扑鼻,他不敢待慢按招幻无影的吩咐施为,汁一着手浮肿立消,草一入口佟豹便有了呻吟之声。幻无影待石戎弄完后问道:“你未正式入我天师府门下,这一身武功怎么说?”石戎一呆道:“弟子学的不是天师府的武功。”幻无影点点头道:“不错你刚才用的是燕山派的‘轩辕劲’这就怪了,你师父为什么不传你《八绝真经》的功夫?”石戎道:“师父说先父是燕山派门下,故一定要弟子先学会燕山派的武功才可以学《八绝真经》上的功夫。”幻无影道:“你父亲是燕山门下那一位?”石戎道:“先父云中一剑石鹫。”幻无影点点头道:“若是别人你师父也不肯收于门下了。那你燕山派的武功练到什程度了?”石戎道:“弟子愚鲁,十年功夫才学会《轩辕三奇》。”幻无影突然一摇头道:“不对,你师父那来的《轩辕三奇》?”石戎脸色一红道:“是用《剑经》换的。”幻无影先是一愕随后放声大笑道:“哈、哈、哈……;怪不得你师父身上只有一部《剑经》,定是在燕山做了十年的压头,此番出关方才取回,对否?你们师徒当真同样狡猾,一个用它骗功夫,一个用它换性命,真不知燕山派和穆老鬼拿这部与废纸相仿佛的《剑经》做何用途。”石戎也不好意思的陪他笑了起来,心道:“师父说这位三师叔最好说话,果不虚言。”忽然棚外有人道:“禀告使者,黑龙已指明那两个小贼就在棚中。”石戎脸色一变道:“三师叔,是神龙教追来了。”幻无影点点头伏身将刚才打石戎那根竹棍拾了起来,却原来就是他那根算命招子。
马天风站在草棚外嗅了嗅沉声道:“这香味像是‘南疆除毒草’的味道,黑龙既不敢进去,只好由老夫去把他们两个抓出来了。”说完迈步走进破牛棚,脚刚迈入就觉一拌,整个人立时飞了起来,穿过教众重重的摔在地上,几个乖觉的教众忙上去相扶被他反手甩开,跳起来道:“是那位高人指点马某?亮个字号!”牛棚里冷笑一声道:“我道神龙教主八方游龙洪景方座下都是些什么样的高人,原来也是‘不过如此’四字。”马天风面色一变道:“阁下好大的口气呀,可笑连个名号也不敢说还吹些什么。”草棚里道:“好;你听着;我姓穆名中表字天极,你听说过吗?”马天风大吃一惊道:“是华山穆掌门!我神龙教从未得罪过你,何苦相戏。”那自称穆中的人一字一顿的道:“我偏要管不行吗?”他每说一字马天风等人就觉心头一颤,七个字说完倒有四个教徒抱着头摔倒在地。马天风暗惊道;“先天罡气!”棚中又道:“使者若有不满就去请洪教主来跟在下说话吧。”他话音未停跟在马天身后的十几名教徒一齐捧着脑袋呻吟着倒下,马天风心知有此人在是别想再动佟豹了,强自压下心头烦恶大声道:“好!马某一定把穆掌门的问候带给我家教主,只是不知穆掌门准备在那里了结此事?”穆中朗声一笑道:“哈、哈……。穆某此事一了必上神龙岛求见洪教主,若为俗事耽搁住了就只好请洪教主移玉华山了。”他笑声如箭一般钻入众人耳中,使人激灵灵打个冷战心口烦恶立消,又都爬了起来,马天风一见他“先天罡气”如此精纯那里还敢废话带着手下垂头丧气的走了。
幻无影、佟豹、石戎三人直等马天风等人走的远了才从草棚里出来,佟豹、石戎二人均对幻无影的武功心悦诚服敬若天神,幻无影不知为何亦是神采奕奕向二人道:“你们两个要去哪?”佟豹道:“晚辈要去建州左卫赫图阿拉城。”石戎苦笑一声道:“弟子无处可去,又怕让人抓住只好先找一个深山老岭荒无人烟的地方躲上一躲了。”佟豹道:“如此贤弟不如随我去建州,那里是我们女真人的地方,寻常人绝找不到你。”幻无影点头道:“最好,你随他去我还放心些。”石戎本就没什么准地方要去,见佟豹心甚真诚,幻无影则大有深意便点头道:“那我就随佟兄走一趟好了。”佟豹大为高兴的一把握住他的双手,幻无影也甚是欣慰,放眼望望东方道:“神龙教的人短时间内也不会再来找麻烦了,我就不送你们两个了。你们绕路萨尔浒不要再走抚顺了。”二人连连点头应诺。
幻无影深锁眉头看着石戎半响道:“我要话跟你说。”佟豹知趣的一拱手道:“石兄弟我在前面等你。幻前辈您的救命之恩他日佟豹定当重谢。”说完转身向前而去。幻无影长吁一口气道:“你台甫怎么称呼?”石戎未想他会问这个先是一呆随后道:“弟子小字天兵,师父说既已戍边就要当最大的兵。”幻无影一摇头笑道:“那不也是兵嘛。天兵啊,你五师叔已死你就不要再把师仇记在天师府上了,我此次回山见了天师,天师定会将你师父重例入门墙,而且还会得极大尊宠。你的‘轩辕三奇’尚不足应对高手,穆中中了我一掌,被法秀师太救回中原了,但神龙教中高手也不在少数,——他在怀中取出两本簿册递给石戎——这是我手抄的‘天干风雷剑法和十二辰倚天掌的谱子,你无事时多多研习,千万不要令我失望。”石戎大惑不解的接了过来,幻无影依依不舍的看他良久迎天高唱道:“潜龙飞未去,混沌尚不破。试看白帝子,谁知是英雄。”大步而去。
石戎一头雾水的看着幻无影的背影心道:“他为何说师父还会再被收入门墙?他那偈歌又是什么意思?”百思不得其解无奈只的放下,向东追去,佟豹并未走远石戎眨眼便追上了他,二人并肩而行将至傍晚已到了萨尔浒山顶,佟豹停步道:“兄弟;今夜只好露宿山顶了。”石戎道:“这时未冷露宿倒也没什么,佟兄可就地生火,待小弟打些虫蚁来做晚饭。”佟豹刚要争石戎已向林中去了。
过了一会一声虎啸传来,佟豹紧张的站起来执刀向石戎走去的方向望去,就见石戎手中抓了半片鹿跑了回来,不由吃惊的道:“贤弟你遇到山神爷了?”石戎一笑道:“是了,这鹿还是从山神老爷嘴里抢来的呢。”原来一只老虎得猎物未等吃便让他抢了一半来,佟豹听了大笑道:“好小子,竟敢从山神老爷嘴里抢食吃,是条汉子。”二人把小鹿劈开在火上烤熟大吃一顿,随后将火堆踏灭,残肉丢了,找颗大树跃上去躺了。
佟豹向着石戎道:“老弟;你是关内汉人却为何对辽东这么熟悉?”石戎笑道:“大哥明明是女真人却又为何起个汉人名字呢?”佟豹长叹一声道:“我本是建州左卫爱新觉罗部赫图阿拉城老指挥使觉昌安的孙子,现指挥使塔克世的儿子,名叫努尔哈赤,十岁那年额娘故世,阿玛继娶后母纳喇氏,又生了两个小弟,后母为了能让小弟独得家产,便在阿玛面前诈言我和二弟舒尔哈齐三弟雅尔哈齐合谋要害他母子,谋取家产,阿玛听信后母的话就要杀我弟兄三人,祖父阻父亲不得,便让我们三个逃了出来。”
佟豹坐起身子二目含泪望着空荡荡的萨尔浒山顶道:“十五年前我弟兄三人就在这山顶之上大雨之中四处躲藏,我六岁的三弟雅尔哈齐就在那面大坡上滚了下去,我抱着八岁的二弟在雨中大声呼喊着三弟的名字,一直到天亮……。”石戎也坐了起来伸手抓住佟豹的肩膀,用力一握。佟豹平静平静又道:“我四岁那年家中曾请过一个叫佟玄的先生,他是千山派分支千华门的掌门,整教了我六年,也是因为我后母才离开的,走时还给我留了个地址,我和二弟丢了盘缠一路要饭到了他家,就此住了下来,得佟先生悉心教异,方才长大成人,后来佟先生又招我为婿,送我到千山派另一分支快刀门学艺,故而我就改名姓佟,再不想做爱新觉罗家的人了。”
石戎为了破解沉闷的空气笑着拍拍佟豹的肩膀道:“我说你身上怎么会有我这口五龙宝刀,原来是佟大侠的乘龙快婿。”佟豹奇道:“贤弟怎说这口宝刀是你的?听家岳说这是他一个小朋友赠给他的。”石戎一笑道:“佟大侠太抬举我了。”顺手抽出刀来轻弹一下,龙吟之声立时不绝于耳,叹道:“这是家父的遗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