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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膝盖狠狠地砸在地面,令逐星痛得眼睛里都泛起了生理泪花。
    在刺眼的火光间,她瞧见了一张阴柔刻薄的面容,他穿着太监的衣袍,手臂上搭着拂尘,此刻正低睨着她:“你便是逐星?”
    “……是。”逐星什么时候见过这这样的阵仗,一时不免声音发颤。
    那太监冷笑了一声,当即道,“带走!”
    慕云殊注视着这一切。
    眼前的这一幕于他而言,已经是在瞬息之间,三次时间重复后的画面。
    他几乎是在逐星被人抓住的那时候,就已经出了手。
    可他出手的后果,却是令时间在顷刻间就回到了这些人破门而入的时间点。
    无论他试了几次,都是同样的结果。
    同之前一样,他根本阻止不了这一切的发生。
    逐星在被强硬地拽走的时候,她忍不住回头去看站在那儿的慕云殊。
    她该向他求救的。
    可她却始终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
    从头到尾,她都是用那样惊惶又无助地目光望着他。
    当她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处,一直被慕云殊紧紧攥在手里的那只瓷瓶,也在瞬息之间,破碎消散,不留痕迹。
    他虚虚地曲起手指,却是什么也握不住。
    垂下眼帘,他的那双眼睛里压着阴沉幽深的光影。
    忽的,他转身时,身影隐没成一道虚幻的影,追随着那寸寸的火光而去。
    逐星从未想过自己的以后,她也同样未曾料到,在自己十六岁这一年,她竟然会以谋害那位卞州来的,得陛下钦点,才入画学的少年天才慕攸的罪名,而被处死。
    飞来横祸,莫过于此。
    只因她是最后一个见到慕攸的人,这罪名,便落在了她的身上。
    逐星原以为自己是最晚离开嘉御园的。
    谁料,在她后头,竟还有一个朱云。
    是朱云将她是最后一个见过慕攸的人的这件事说出来的。
    然后逐星就被定了罪。
    如今慕攸解毒及时,已无大碍,但原本已经睡下的圣上,却为此而大怒,甚至对应琥公公都发了一通火。
    逐星原本以为,自己还有辩驳的机会。
    但应琥公公从头至尾都没有露面,而那几个将她带出来的西厂太监,也并没有要询问她的意思。
    她忽然明白,他们只是需要一个能够认下这罪名的人罢了。
    或许他们都知道她在这件事里,绝对无辜。
    但,那又怎么样?
    她到底只是这别苑内,毫不起眼的一个小宫女,身如浮萍,毫无依靠。
    没有人,会替她争取些什么。
    可是当逐星被按在清晏河畔的时候,她却还是努力地向四周张望着。
    因为内心里无限扩大的恐惧,逐星此刻浑身都在颤抖,一双眼睛也已经泛红,眼泪就在眼眶,要掉不掉。
    她希望有一个人的出现。
    希望他能救救她。
    在河畔一片朦胧的灯火间,她忽然瞥见了两抹身影,就在不远处的地方。
    在这样下着雪的夜里,那个十二岁的少年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里衣,披散着发,苍白着一张脸,正往这里跑过来。
    而在他前面,是她最想见的那个人。
    在逐星被强硬地按进水里之前,她隔着水岸灯影,模糊间望见了他的脸。
    她几乎从未见过他那样惊惧的神情,连同着平日里的那份沉静淡漠也不复存在。
    那一瞬,她听见了两个人在唤她的名字:
    “逐星!”
    “逐星!”
    是少年干净,却又有些嘶哑的嗓音。
    也是他清泠如涧泉一般的声音。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幻觉。
    她好像看见,当那个少年往前跑的时候,他的身形骤然穿透慕云殊的身体,化作了一道极盛的金光,仿佛顷刻间,沉寂融合在了慕云殊的躯体里。
    “大人……”她嘴唇嗫喏着,声音很小很小。
    然后她的呼吸就淹没在了冰冷的水里,有人强硬地按着她的肩膀,不容她挣扎,不容她反抗。
    “逐星!”
    在她渐渐没了意识前,她好像又听到了他的声音。
    慕云殊瞳孔紧缩,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人将她按进水里。
    看着她挣扎,看着她渐渐地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直到最后,一动不动。
    胸腔里的那颗心脏像是被利刃刺穿,他无法形容此刻目睹这一切时,自己所面临的巨大苦痛。
    可无论他怎么阻止,无论他让这个时间点来回重复多少次,他都只能像现在这样,一遍又一遍地看着她失去声息,沉入水底。
    与此同时,他的脑海里像是有无数绵密的针扎过他的每一寸神经,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不断撕扯着他的心脏。
    后来,
    无数的画面涌上来。
    一帧又一帧,堆叠如倾覆荒原的滔天浪潮,不断冲击着他的大脑。
    他的身形在无知无觉地显现出来,原本的短发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竟已成了披散的乌浓长发。
    他身上,也穿着一件雪白的衣袍,在周遭微黄的灯火下,衣袂寸寸泛着银色绣线的光。
    而他此刻眼眶泛红,眼里犹泛血丝,漆黑的眼瞳里仿佛积聚着深不见底的戾气与寒凉。
    那边的太监已经发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