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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稳稳停在一道朱红门前,粟荷轻挑马车门帘,恭声道:“殿下,陈府到了。”
    “嗯。”
    马车很高,足够一个成年人站足身子,卷耳踩着小杌缓步下车,粟荷垂首跟在她身后。
    八月的天气愈发的热,太阳直直照下来,绸衣上的金蝶仿佛欲欲展翅,最终却被困在这万金的囚笼里。
    卷耳眯了眯眼,身旁立刻有人给她撑开伞挡住那刺眼的光。
    她还没走进去,陈家一帮人立刻过来门口跪迎,口中齐道:“摄国殿下金安。”
    陈仲灏一大家子跪了一地,头垂的很低,几乎是匍匐在卷耳脚下,目光所及,只有卷耳身上暗红裙摆,和藏于其中的织锦绣鞋。
    “起来吧。”
    卷耳声音清凉,像是盛京五月的爽口的梨花白,可在场的人没人敢真把她当成普通的小姑娘。
    闵国上下,全捏在这摄国殿下一人手里。
    陈仲灏一行口中齐呼“多谢殿下”后才起身。
    先帝崩逝已过四年,唯一的太子殿下今年不过刚满五岁,如今的闵国全靠这位长公主凭一己之力,扶住将倾大厦,定住碧海潮生。
    如今这国,到底是摄国公主的,还是高台上的小皇帝的,一时无人敢下定论。
    公主身份尊贵,其他人请了安就各自退去了,卷耳在主位坐下,陈仲灏和他夫人站在屋子中央,心里直打鼓。不知道这公主殿下是有什么打算。
    陈仲灏给卷耳杯中斟满茶,又由粟荷验过,才递与卷耳。
    她接过来握着,倒也不喝。
    陈仲灏视线下垂,不与上首的女子交集,恭敬道:“不知今日殿下突然到访是为何事?”
    隐隐的,陈仲灏觉得和柔嘉公主有关。
    先帝膝下一子二女,子为当今陛下,长女为摄国公主,次女为柔嘉公主。
    如今摄国公主把持朝政,对柔嘉这个异母妹妹有什么想法,无人得知。
    豆蔻只染了指甲前段,是浅淡的妃色,衬的柔荑雪白,她眼尾有颗精巧的痣,是出门前随手点上去的,猫眼石一样的瞳眸扫过来,明亮的摄人心魄。
    “令公子怎么不在?”
    皇家人身上的睥睨压得人喘不过气,她这话一出,整个屋子里的气压都低了几度。
    偏她样貌温柔,公主从小长在南方,笑的时候让人想起绵柔的漓江水。
    可漓江里有着多少凶猛恶兽与暗潮涌动,无人知晓。
    陈仲灏咬牙,“犬子今日病重,恐不能来拜见殿下,还请殿下责罚。”
    他儿子陈庚自然没病,只是他从小和柔嘉走得近,如今两位公主之间局势未名,陈仲灏不想儿子这边出了什么变故,陈仲灏不放心,才把陈庚锁在了屋子里。
    陈仲灏话音刚落,上首的人放下手中茶盏,“咯哒”一声,让站在地上的心上一跳。
    卷耳自然知道这不过是陈仲灏这个老狐狸的推辞,只是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她今天都得把陈庚和柔嘉的婚事按在这。
    因着公主出行,为了防止意外,这宅院附近都被公主府近卫严格把守,此刻院子里空无一人,空气又燥热难耐,时间仿佛静止般,格外难熬。
    头上金蝶步摇随着她的动作微微的晃,卷耳睨着地上跪着的人,勾唇,“陈公子是我未来妹夫,若真是病重,应该让柔嘉过来探望的。”
    陈仲灏忙道:“犬子何德何能高攀柔嘉公主,还请摄国殿下莫要误会,以免对柔嘉公主清誉有损。”
    卷耳看着他那副诚惶诚恐的样子,笑了笑。
    “本来是没关系的,这不,本宫把关系带来了。”她挥了挥手,粟荷捧着明黄圣旨走了进来。
    卷耳放低了声线,柔声道:“父皇生前便最是疼爱柔嘉,陈家公子与本宫皇妹青梅竹马,只可惜未能等到父皇赐婚,倒是一件憾事。”
    陈仲灏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本宫和陛下都十分忧心,今日陛下便让本宫来替柔嘉开这个口,她小女儿家是万万不好意思自己说的。”
    如今陛下才五岁而已,摄国殿下也好意思说是陛下的意思,陈仲灏更觉得是这位摄国殿下看不上他陈家,才要一窝蜂的把他们端了。
    “圣旨本宫便不读了。”她指了指粟荷手里的东西,“今个儿陈公子既然身体不适,便不用出来谢恩了。阿炎那边还有事,本宫就不坐了。”
    这天底下敢堂而皇之地称呼皇帝名号的,只有这位长公主殿下。陈仲灏此刻别无他法,只能把腰弯到最低,沉声接旨,“臣遵旨,多谢陛下和公主厚爱。”
    卷耳朱唇翘着,满意点了点头。
    皇权在手,她不怕陈仲灏不应她。
    一门亲事而已,便是生杀予夺,他又能说些甚么。
    说完了来此的目的,卷耳起身往外走,陈仲灏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还未说出恭送的话,就听卷耳转头道。
    “早闻陈卿家中有一小女,最是善舞,有空让她来公主府逛逛,本宫定然好生招待。”
    陈仲灏心脏瞬间一跳,他惊慌转身,额上瞬间往下滴汗。面皮抖了抖。
    他明面只有一子,是他与嫡夫人生的,卷耳口中的女儿乃事他一早年与一青楼妓子所生,今年不过刚刚及笄,连他发妻都不曾知晓。
    卷耳这话,明显是对他府中一切了如指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