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8节
李鱼道:“你……说的那家医馆,在哪里?”
第五凌若呆了一呆,讷讷地道:“每回,都是家里人送我来的,这一次是张……威自告奋勇。我其实都是坐车到医馆门口,没打听过他住哪儿。哦!对了,我想起来了!”
李鱼大喜:“想起来了,快说。”
第五凌若道:“那位郎,姓康,听声音,大概有六十多了。”
李鱼顿时木然。
第五凌若期期艾艾地道:“这讯息是不是没什么用?”
李鱼干咳两声道:“凌若姑娘,我觉得,我们现在是没机会找到那位郎了。这城里虽城外安全,可也难免有人趁火打劫,我们得先找个地方藏身,保证安全才行。你放心,这乱象,不会多久,我估计最多三五日,一定平息。”
第五凌若道:“喔!那我们去哪里借宿?”
李鱼摸摸腰间,今天本打算逃出长安城,去三里溪与老娘、吉祥他们汇合的,身揣了钱,心里顿时踏实下来。
李鱼道:“此时若寻人家投宿,恐怕少有人敢收留。不过,我记得西市里有两家客栈,咱们去那儿投宿如何?”
“嗯,反正我也看不见,听你的好了。”
第五凌若抿了抿嘴唇,不放心地又跟了一句:“我知道,你是好人。”
李鱼忍不住又白了她一眼:“行啦,别发好人卡了。我要是对你有歹意,早在榆树林子里把你办了。走!”
李鱼一说“走”,第五凌若条件反射地抬起了手,李鱼很自然地牵过,第五凌若呱嗒呱嗒地跟着他走进了西市的大门。
第五凌若不懂什么叫“好人卡”,却懂得什么叫“好人”,李鱼这句调侃的话自然听得明白。虽说被他用这种话调侃,对一个少女来说未免有些羞窘,不过他能这么调侃,足见坦荡,第五凌若倒是更放心了。
西市,在“东篱下”的对面,便有两座客栈。这两座客栈,也是历史悠久,历经隋唐三朝了。其一座叫“归来”,另一座叫“悦来”。
此时长安虽乱,可这兼做饭馆的两座客栈却仍开着张,而且生意极其兴旺。
这时这两座客栈,都是西市王曹韦陀的私产,整个西市“大打烊”,只这两处产业还有进账,曹韦陀对这里便显得尤为重视,特意派了新近投靠他的常剑南率三百老军,保护这两座客栈的安全。
当然,防范的只是趁火打劫的小贼强盗,如果是官兵来了,那还是宁可破财消灾的。
曹韦陀亲自带人巡视“归来客栈”,走了一圈儿,趁人不备,手下人四下一散,守住了二楼门户,曹韦陀悠闲的身影顿时一闪,掠进了一处客房,那客房只坐了一个人,面前一杯茶,茶杯已空,静坐无言,直到他进来,这才倏然抬头。
曹韦陀长长地吁了口气,下打量那人,缓缓地道:“足下究系何人,为何要见曹某?”
二人说话间,李鱼领着半大男孩模样的第五凌若,也走进了这家客栈。
第356章 将欲乱
“你能稳坐西市,所仗何人?我,就是何人所派!我,姓封!”
来人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秀士,但神情恬淡,谈吐内敛,比同龄人更成熟。
曹韦陀神情一讶,回头凝望了一眼跟随的近侍,用眼神命他们守在门外,然后迅速拉上了障子门,快步走上前去,在案几前跪坐下来。
“你是封老的人?眼下究竟出了什么事啊,太子募兵募粮,坊间都在传说太子谋反……”
“那是一计,陷杀太子的一计!”
封秀士截断了曹韦陀的话:“我这次回来,就是想面见太子,把内中情由详细禀上,请太子勿要上当。太子此时凛惧不已,所作所为,看在皇帝眼中,却俨然与谋反无疑了,如此下去,便是倾黄河之水,也再洗不清,奸人奸谋,便要得呈了。”
曹韦陀又是一呆:“要见太子?那你为何来到西市?”
封秀氏嘴角微微一撇,晒然道:“太子此时如惊弓之鸟,而明里暗里,不知有多少人正盯着他,看他的一举一动,盯他的把柄漏洞,甚而,他身边的人有没有秦王的人,也不清楚。我便直接登门投贴,说要求见?一旦时机败露,或是被人认出我的身份,我家主如何自处?”
听这人语气,显然是太子一派的人。既然是太子一派的人,相助太子,理所当然,又何必怕人知道他的身份?
那是因为,这个人,眼下是天策府的人,也就是秦王李世民的人。
这个人,就是天生反骨的封德彝。
封德彝,是天生反骨者中的佼佼者,内间里的大高手,堪称特工表率。
封德彝,出身于渤海封氏,乃北齐太子太保封隆之孙,隋朝通州刺史封子绣之子。此人早年曾经是杨素的幕僚。隋炀帝时候,受到虞世基倚重,江都之变后,又投靠了宇文化及。
宇文化及兵败后,封德彝又投了李渊,渐获李渊信任,官至中书令,封密国公。秦王李世民渐渐势大后,他又投靠李世民,成了天策府一员,但又暗中维护太子李建成,在二人之间摇摆不定。
搞笑的是,不但精明的李世民对此全不知情,天策府情报机构,天策府诸多高人,居然也没有一个看出来。后来李世民登基,甚至还封他为尚书右仆射,官至宰相,他病逝后还追赠为大司空。
直到他去世十七年后,李世民才无意中得知他当年阴持两端的真相,气极败坏之下,追夺他的封赠。
如此人物,实在了得,而他能屡屡成事,也足见谨慎。
以眼下情形来说,就是如此。
一方面,太子李建成已火烧眉毛,而熟知李世民阴谋的他,是避免李建成中计的关键人物,这个忙帮上,只要太子因此保住了储君之位,那对他来说,就是天大之功,来日天策府的人就算死光了,他也依旧是继续飞黄腾达,所以这份功劳,他不舍放弃。
但另一方面,饶是情形如此紧迫,他依旧自保第一。不派最亲信最心腹最可靠的人去办这件事,他不放心。派了这样的人去,他又担心在求见过程中,被有心人发现这心腹是他的人,或通过其他蛛丝马迹捕捉到他这个幕后主使,所以慎之又慎,为此绕了好大一个圈子,找上了受他扶持之恩的曹韦陀。
曹韦陀恍然大悟,道:“你是希望我去求见太子?这……彼此地位悬殊,我又如何能见得到太子?”
封秀士淡淡一笑,道:“太子现在如惊弓之鸟,有人馈以钱粮,有人趋之往附,对他而言,都是一个极大的安慰。所以,你只要携重金去见太子,太子安有不见之理?而我,将扮成你的随从,如此,最是安全不过。”
“安全?你安全了,我呢?”
封德彝暗暗思忖:“如果太子稳住还好,如果太子这次完蛋了,我去投靠太子,秦王一旦上位,岂能饶得了我?就算他大人大量,不与我一般见识,他手下的人巴结上锋,出手只会比他更狠。”
封秀士见他沉吟犹豫,微微一晒,道:“你担心什么?若非我家主一手扶持,你安有今日,稳坐西市,日进斗金。此时此刻,就是你当思回报的时候了!你放心,太子若是成事,你便有从龙之功!太子若是败了……”
封秀士微微倾身向前,沉声道:“我封氏家主在天策府中颇受重用,来日若是有人寻你麻烦,我家主只消说一句‘此人只是商贾本性,趋吉避凶而已,不足为患!试问,谁还会找你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