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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节

      “乌虬化形,居然是要化成蛟龙了。”断天涯冷冷的扫了一眼小乌虬头上的双角,一动不动的站着,夜色中看不出他脸上到底是什么样的表情。
    “你是蜀山的人?”小茶此时的脸上,却反而是连一丝慌乱的神色都没有了,显得十分的平静。
    “你既然已经逃出了蜀山,为什么还要回去?”断天涯不回答她的话,反而看着她反问道。
    “我看到很多道剑光都朝着一个地方围了过去。”小茶慢慢的说道,“我若不回去,你们必定认为他勾结了什么妖人,为祸蜀山。”
    “你以为你回去便有用了!现在天下受昆仑号令,除妖勿尽!与妖结交,便是放在平时也是重罪!”断天涯的眼中暴出厉芒,让仰着头的小乌虬都不自觉的往后蜷缩了一下,“你早知今日,便根本不应该和洛北师弟结交!”
    “你走吧!”
    “什么,让我走?”小茶此刻想着的,便是束手就擒,将罪责都揽在自己的身上,好为洛北开脱几分责罚,但是她却没有想到断天涯厉声呵斥了她一番之后,却是要放她走,一时她都以为自己听错。
    “他与你结交,又为你不惜和师兄斗剑,已然是重罪。”断天涯木然的站着,“你长得如此绝色,我虽然明白洛北师弟坚韧磊落,不是贪图美色,但众口纷纭,你要是回去,反而是说不清!”
    顿了顿之后,断天涯冷冷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虽说正道一直以妖为敌,昆仑令下,更是除妖勿尽,但是我洛北师弟都看得出你有情有意,非是坏人,难道我的见识,还在他之下?”
    “更何况,我洛北师弟舍命护你,我若是再杀了你,洛北师弟必定恨我一生!”
    一心精进,不受羁绊的断天涯是羽若尘都最为看重的弟子,他以蜀山律例,击杀小茶和小乌虬的话,会顾忌洛北恨他一生么?
    他如此说,也直可以看出,他的确是一个脸冷心热,行事决然不羁的好人,而且,他对洛北,的确是责之深,望之切!
    “舍命护我?”小茶听到这四个字,顿时如坠冰窟。
    “按照蜀山律例,他如此做,是要受万剑噬身之罚。”断天涯垂下了眼睑,挥了挥手“他熟读蜀山律例,自己想必也很清楚。”
    ◇   ◇   ◇
    “什么!洛北暗中和妖结交!被抓住到了天将峰!”
    采菽披上衣服,随便拢了一下头发,便直接冲出了门外,对着一脸惊慌的蔺杭叫了起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蜀山的天空之中,不时有剑光穿梭而过。
    整个蜀山都被已经被震动了。
    天将峰。
    山巅之上,是一座宫殿般的巨大建筑,四四方方,每一块砖石都是重达数千斤,一丈多厚的厚重山石。整座巨大的宫殿般的建筑,方圆达数十里。
    巨大宫殿般的建筑物中,正中间竟然是一个高出地面一丈有余的广场,而广场的周围,却是一根根两人多高的黑色玄铁柱,上面连接着一条条黑色的铁链,上面布满了星星点点的紫黑斑点。
    这紫黑的斑点,赫然是鲜血凝固,时间长了形成,看上去触目惊心。
    这些密密麻麻,有上百个之多,环绕着整个广场的黑色玄铁柱,是蜀山的刑柱。
    这间巨大的宫殿,在蜀山中称为刑谷,只有犯了重罪的弟子,才会被带到此地受罚。
    洛北现在整个人,就被悬空吊在两根刑柱的中间,五六条上面通体铸着蚂蚁般大小的符文的铁链,分别捆住了他的手脚,将他吊了起来。
    “戈离弟子洛北,暗中与妖结交,隐而不报,造成今日之乱,地火龙草、千年天茯苓被盗,药圃被毁,又为妖物脱逃而对师长动剑,罪不可恕,按律受万剑噬身之罚!”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采菽和蔺杭、玄无奇才刚刚奔进这刑谷大殿,就听到了这样的审判。
    万剑噬身!
    而听到这四个字,采菽和蔺杭、玄无奇三人就顿时浑身僵硬,连呼吸都为之凝滞。
    三人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反应,皆因这万剑噬身,是蜀山之中的一项极刑!
    这种极刑,是要四名修为高绝的长老,以一道道剑气,穿透受罚者的身体。
    发出的剑气,都是细而薄,剑剑穿身,但是却都从肉身中,不伤及要害的地方穿过,这样每一剑都是穿身而过,无比的痛苦,但是被剑气穿身而过的人,偏偏却又不死。
    发出这样的剑气,光是一名修为高绝的,和羽若尘等人同一辈份的长老都是真元不足,要四人轮替,才能发出这一万道剑气,由此可知,这一万道剑气穿身而过,将会是如此的痛苦!
    “各位师叔师伯!”
    只是一顿,采菽铮然的声音就在一片沉寂的大殿中响起,“弟子不知道洛北为何受罚,但弟子敢用性命保证,洛北师弟本性敦厚善良,绝无可能为非作歹!”
    采菽此言一出,蔺杭和玄无奇也顿时异口同声的说道,“弟子也敢用性命保证!”
    三人同时心情澎湃,身体都为之微微的颤抖,平台之上,羽若尘等人面前的宣布罚则的默长老等人,眼中也都是出现了一丝不忍的神色,暗自微微的叹息了一声之后,身穿黑衫的默长老看着三人,缓缓的说道,“采菽,你们不必多言,此事已然明了,洛北虽然没有为恶,但他已将与妖结友的始末原原本本的交代清了,这违反律例却是确凿。我正道玄门之中,为妖人所惑,误入歧途犯下大错的也不在少数,只希望我蜀山弟子,都以今日的洛北为戒。”
    顿了顿之后,一袭黑衫的默长老望向被铁链缚在刑柱之间的洛北,“洛北,你还有什么要申辩的么?”
    洛北抬了抬头,目光却是首先和采菽等人相撞,这隔了数十丈,和洛北的目光一撞,再看到洛北被缚在刑柱上的样子,采菽只觉得鼻子发酸,胸口堵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断天涯师兄。”
    就在此时,门口一阵骚动,一脸冰冷的断天涯走了进来。
    “恩?”默长老的眼光一动,“断天涯师侄,找到那妖物的踪迹了么?”
    “没有。弟子不才,追踪不到,让她走脱了。”断天涯摇了摇头。
    听到断天涯的这句话,被缚在刑柱之间的洛北,眼中却反而闪过了一丝欣慰的笑意。
    “小茶她和小乌虬逃脱了。”
    洛北转过了头,又对着方才问自己的默长老摇了摇头,“这是弟子自己的选择,没有什么要申辩的了。”
    洛北当然也知道万剑噬身是残酷极刑,但是他此刻的心情,却是出奇的平静。
    他没有半分的后悔。
    掌握自己的命运。
    若是连与人结交都不能自主,那又如何能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
    “行事不以利欲而亡,做事不违本心。”
    在心中慢慢的咀嚼着这句话,洛北深吸了一口气,在心中冒出了这样的念头,“师傅若是在此,他肯定也不会觉得我做错了。”
    ◇   ◇   ◇
    “噗”的一声,在一片沉寂的大殿中响起。
    从默长老手中发出的这一声微不可闻,但倏地,一丝细细的无形剑气,却从洛北的背后冲出,赫然在他身后带出一条长长的血线。
    只有夹杂着一丝血光,才看得出这一丝细细的剑气。
    但是这一丝丝细细的剑气,却是全部从洛北的身前刺入,从他的身后透出,每一道血线的长度,都有十丈!
    只是一丝的血光,剑光透体穿过,伤口便立即闭合,再无一滴鲜血流出。
    换了一般的修道者,这万剑穿身而过,亦不会死。但是这种剑气穿身而过,每一道剑气穿过之后,割裂身体的痛苦,却是残留在身体之内,一时不会消失。
    万剑噬身!
    这的确是如同有无数的带钩利刃,在不停的撕扯着身体的酷刑。
    即便是本心早已锤炼的洛北,在这样的酷刑之下,亦是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巨大的闷哼声。
    但是他也就只发出了一声闷哼声,虽然他整个人都因为痛苦而变得绷紧,抽搐,但是却连一声凄厉惨呼都没发出。
    “洛北师弟的本心竟然坚韧到了这样的程度。”
    一时间,看着一道道血丝不停从洛北身后透出的大半蜀山弟子,在心中都忍不住产生了这样的念头。
    采菽的手指关节都因为用力捏紧而发出了声音,她背着的辛天湛泸也感觉到了主人的心念而不可遏制的发出了微微的抖动。
    “这是什么戒律,戒律不是用来惩治恶人的么!既然大家都知道洛北不是什么坏人,为什么还要让他受这样的酷刑!”
    这一刻,剑气穿过的虽然是洛北的身体,但是采菽却觉得她自己都无法呼吸,而就在她终于忍不住,往前踏出一步时,一个声音却响了起来,“默长老,等一下。”
    “恩?”
    采菽顿住,那说话的人,却是蜀山三大首座之一的宗乐瑬。
    喊住了默长老之后,宗乐鎏转过头对一直默不作声的羽若尘微微行了一礼,“洛北虽然犯下大错,但是他本性敦厚坚定,只是涉世不深,受了妖人蛊惑,所以恳请网开一面。”
    “哦?”羽若尘看了一眼宗乐瑬,“你是要为他求情?”
    “律例如山,无法求情。”宗乐瑬道,“但是这万剑噬身太过残酷,对身体有极大损害,所以律例中也有一条,若弟子非穷凶极恶,不知悔改,亦可只受百剑,令其将功抵过。现在百剑早过,我才恳请掌教容许洛北以大功抵大过。”
    羽若尘点了点头,“以你之见,如何以大功抵大过?”
    宗乐瑬道:“现在洛北最大的过,是隐而不报,以至于毁了我蜀山几株至为重要的灵药,现传闻神农丹就隐藏在丹霞山一带,若是他有机缘可找到神农丹,或是在丹霞山找到几株灵药回来,便是有大功,可抵了这大过。”
    羽若尘微一沉吟,点了点头,“好,就依你所说,洛北,按照律例,便免你万剑噬身,等你伤愈,便去丹霞山历炼。”
    羽若尘的话音才落,采菽、蔺杭和玄无奇三人就几乎异口同声的大声说道,“弟子愿一同前往!”
    第八十六章 梦里因之梦罗浮
    五六艘乌蓬小渔船停在湖边的芦苇丛畔。
    岸边上,是一排黑色的木屋,这些木屋之所以为黑色,是木材都用烟火熏了,这样便能阻挡湖边的水气,起到防腐的作用。
    但即便如此,这些木屋的年岁已久,湖风吹过之时,也都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八百里洞庭,夜色之中,一望无垠的湖岸边,有无数个这样的小渔村。
    虽然偏僻贫瘠,但在平时这种刚刚入夜之时,却也显得安静平和。
    可现在这个小渔村之中,却是弥漫着一股浓厚的血腥味。
    “轰隆”一声,一道明晃晃的闪电忽然击中了一间屋檐,将小半间屋檐都炸得木屑纷飞,一下子便使得这个原本平静的渔村又多了几分狰狞的气息。
    明灭的电光之中,况无心的弟子,一袭红色洒金长衫的南离钺就站在这渔村几间房屋中的一片空地上。
    一名身穿绯红色宫装的女子站在他的身边,这名绯红色宫装的女子肌肤胜雪,眼光灵动,一点朱唇,玉乳丰盈,腰身却是盈盈一握,无论脸蛋和身材,都配得上绝色二字,唯有眼角略微向上,却带了一股浓厚的妖媚气息。
    她的腰间斜斜的挂着一柄银色剑鞘的小剑,长不过两尺,剑柄上镶嵌着三颗淡黄色的宝石,还缀着金黄色的剑穗,看上去只像是摆设,但只要稍有眼光的修道者,一眼便会认出,这柄小小的飞剑是昆仑的名剑“惊蛰”。
    剑是惊蛰,这名妖冶动人的宫装女子,自然就是问天唯一的女弟子幻冰云。
    现在这两人的面前,湖边潮湿泥泞的泥地上,黑压压的跪着三十几个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老的头发已然花白,而年幼者看上去不过十六七的年龄。这三十几人的身上都是血迹斑斑,绽开许多伤口,尤其是一名壮年汉子的双手已经全部被利刃切断,周围数百丈的距离之内,到处可见各种法术留下的痕迹,显见这些人都是在一场激烈的斗法之后,为法术所制,但是这三十几人虽然被不敌,被法术所制,跪在地上,所有人的脸上却是没有一丝的畏惧,眼中流露出的全是愤怒和不屈的怒火。
    “师妹,你看到了么?”那道雷光炸开,南离钺却是不为所动,看着密密麻麻跪了一地的男女略带嘲讽的一笑。
    “看到了什么?”幻冰云眼波流转,显得十分的妩媚,但是在这种到处流露着血腥气息的环境之中,却显得近乎妖异。
    “他们的眼光。”南离钺点了点跪在他面前的三十几个人,“死到临头都是这种眼光,即便是最为凶残的野兽也不过如此,师尊说得对,他们与我们天生就是死敌,我们不杀他们,他们若是强横,也必定要杀我们。”
    “满口胡言!我们鲡族世代居于此地,不问世事,你们要杀便杀,何须再为自己的兽心暴行,找此冠冕堂皇的理由。”那名双手全部被利刃切断的壮年汉子忽然破口大骂,但出声之时,却随之也是喷出一口鲜血,显然是他虽然强运真元冲破了一些禁制,发出了声,但是却也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什么鲡族,不就是水妖。就凭你们,也配和我论道?”南离钺不屑的冷笑了一声,双手捏了一道诀法,一道毒蛇般的红光忽然从他右手手心之中冲出,瞬间从那壮年汉子的天灵冲入,又从心口处冲出,在跪着的人群之中一阵连绕,如同一条红练,将三十几个人都一穿而过。
    三十几个人的眼光顿时黯淡了,不屈的头颅也都垂了下去,失去了生机。
    南离钺竟然是随手便了结了这三十几人的性命,而那道红光将三十几人一穿而过之后,又倏的缩回南离钺的手中,南离钺的肌肤之下,顿时又无数气浪如同小蛇般鼓动,如同瞬间吃了一贴大补药一般,南离钺的眼中发出了琉璃般的神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