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凝然是在高二的时候知道褚熤喜欢路扬灵的。
    就在那场篮球赛，也就是褚熤主动打人之后不久。
    那时候他们已经分了文理科，向来最擅长文科，上高中前也一直坚定着决心要读文科的卫凝然，选了理科。
    记得当时父母疑惑过，老师劝过，都觉得以她的情况，选择文科肯定有很大优势。
    可她说，她其实更喜欢理科。
    但事实上，她真的很讨厌学物理和化学，她也真的很喜欢历史地理。
    之所以如此违心而任性地做选择，不过是因为她想继续和褚熤在一个班而已。
    哪怕知道他们之间的距离，哪怕知道他在避着她，哪怕她也不敢靠近他，可还是想与他待在同一间教室，想时刻都能远远地看到他。
    分了科后不再学她最擅长的科目，成绩便也下降得厉害，从前考试每次都稳进班级前五名的她，直接掉到了十几名。
    看着榜单上永远在最前面的褚熤，她只能更加拼命地学习，想着就算赶不上他，也要把他们之间的差距缩小些。
    所以她把一切能挤出来的时间都用在了学习上，甚至体育课的时候，也借着众所周知的身体不好的原因，频频请假溜回教室看书。
    那天的体育课实在太累，她便趴在桌上准备眯一会儿，结果还没睡着就听到有人推门进了教室。
    “所以你到底怎么了？现在没人，可以跟我说了吧？”
    听到这声音，卫凝然猛地从桌上抬起头来。
    这是阮皓的声音，他跟裴骏是班上和褚熤玩得最好的人，一般有他在的地方，也会有褚熤。
    但卫凝然抬头时，看到的只有坐在最前排的阮皓和裴骏，褚熤并不在。
    而且因为她桌上堆了高高的书，估计这两人进来时都没发现她在教室，所以她便又趴了下去，准备两耳不闻窗外事，继续睡觉。
    “烦呗。”裴骏叹息一声，“好兄弟跟我喜欢上同一个女生了，唉，手心手背都是肉。”
    “好兄弟？你是说，褚熤喜欢路扬灵？”
    不可避免地听到阮皓这一句，卫凝然浑身都是一颤，感觉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在心上狠狠剜了一下。
    “他亲口跟我承认的。“裴骏语气笃定，“那天篮球赛他之所以出手打六班的杜威，就是那混蛋嘴里不干不净，说路扬灵坏话。”
    所以，从来都那么温和有礼的褚熤，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主动打人？才会在自己也被打伤后还说不后悔？
    想起偷偷塞进褚熤课桌的那瓶药，想起省吃俭用的大半个月，卫凝然更觉酸涩难当。
    自那天起，路扬灵三个字，在卫凝然这里便成了特殊的存在。
    从前，她的目光总是偷偷围着褚熤转，可后来，分了一些给路扬灵。
    路扬灵家里条件好，住在桐城最贵的别墅区，上下学有豪车接送，自小学习舞蹈，身段柔美，长得漂亮……
    这些，都是卫凝然没法比的。
    她唯一能比的是学习。
    分科前路扬灵成绩不如她，分科后两人差不多，有时她考在前面，有时路扬灵考在前面。
    所以她最重要的任务还是学习，哪怕赶不上褚熤，也必须要远远超过路扬灵。
    可当成绩真的稳稳超过以后，她却又觉得，一切其实并没有意义。
    在褚熤眼里，自然还是路扬灵样样都好啊。
    她做的这一切又算个什么？
    然后慢慢地，她不受控制地，开始向路扬灵靠拢。
    路扬灵活泼开朗，她内向怕羞不爱说话，但为了变成褚熤喜欢的样子，她不断地逼自己去改变，去试着多和同学说话开玩笑，多和朋友打闹，经常装出一副嘻嘻哈哈的模样。
    路扬灵的衣服总是很漂亮，而且每天都化着精致的淡妆上学，卫凝然知道家里条件不允许，不可能像她那样天天穿名牌，但她还是竭尽所能地，多方参考，在本就很注重穿着的基础上，更加精挑细选，花了许多时间来打扮。
    那一年，爸妈辛苦攒钱在城里买的房子终于交了钥匙。
    这是卫凝然期盼已久的事，她在第一时间提出，房子装修好后，她不住宿了。
    父母的工作在乡下，平时也都生活在乡下，卫凝然每天都要上晚自习，不仅来回路上不安全，她一个人住也不安全，爸妈自然不可能同意。
    所以她找了各种理由，说什么想晚上看看书，想在不回家的周末有更好的学习环境，说什么宿舍有人打呼睡眠质量不好，她想尽办法，求了父母许久，终于得到准许。
    可事实上呢？她不过是想每天都能洗澡，每天都可以换一身干净的衣服。
    她不过是，不想再被人嫌弃了。
    一个人住以后，不用怕被人看到，她大着胆子用攒下的零花钱买了好多护肤品和化妆品。
    那些都是听路扬灵和朋友聊天时，她偷偷记下来的。
    当然，她没钱买路扬灵说的那些大牌，买的都是比较便宜的牌子。
    每天洗完澡认真护肤，用父母给她买来让她学习的电脑查各种化妆教程，在繁重的学习之外又添了一笔重要的任务。
    她不敢化得太夸张，怕违反校规，也怕被同学看出来笑话。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改变。
    她只知道，这已经是她能做的最大的努力了。
    家庭，出身，她没法改变，也从来不曾怨过父母，但后天的东西，她想做到最好。
    可是做到最好又能如何呢？
    卫凝然还是卫凝然，永远都成不了路扬灵，成不了褚熤心里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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