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光线透过窗户照进来，卫凝然缓缓抬起头，从半掩的两道窗帘间看出去，刚好能瞧见对面大楼旁边，那一抹耀眼的霞光。
    天亮了。
    她就这么靠着卧室的门，抱着膝盖在地上坐了整整一夜。
    眼睛已经哭得红肿，如今迎上窗外的亮光，便又一阵阵刺痛。
    她下意识地伸手挡住，却觉得连手臂都是酸痛无力的。
    这一晚，好像比她一个人撑过的这十年，还要漫长。
    自与褚熤相识后的所有事，也不断地一遍遍在她脑海中回放。从军训时突然的心动，到他教她排练舞蹈，再到她默默关注他的每一天，她对他的误会，她的敏感脆弱，到最后毕业时痛彻心扉的分别，十年间刻骨铭心的思念……
    一桩桩一件件，每一个环节，但凡他们有谁能勇敢一些，也都不会落得这样的结果。
    她做了无数假设，幻想了无数画面，可最终还是只能归于现实。
    原以为她最大的痛是他不喜欢她，但如今，知道了真相，她却觉得更痛。
    他们错过了整整十年。
    这十年，本该是属于他们的，最纯真最美好的年华，然而他们把它变成了永远都改变不了的痛苦与煎熬。
    可是，又能如何呢？
    卫凝然慢慢撑着墙壁起身，双腿被压得发麻，她艰难地靠着门缓了好一会儿，才能勉强站直身子，拉开房门。
    褚熤已不在客厅，也不知什么时候就离开了。
    或许，他们现在，的确需要各自静一静。
    不然面对彼此时又能说什么？
    到浴室用冷水洗了把脸，她终于觉得发热又泛疼的眼睛好受了些，可喉咙还是干涩得厉害，有些火辣辣的疼。
    迈着虚浮的步子走进餐厅，想打开冰箱拿灌冰啤酒，手刚触到冰箱门，她整个人又猛地顿住。
    厨房里，正安静地立着道高大的身影。
    “起来了？”站在面包机前的褚熤听到动静转过身，对着她微微一笑，“再等两分钟，早餐很快就好。”
    依旧是那身笔挺的西装，依旧是那张没什么血色的脸，以及泛着红血丝的眼睛，可这样的笑容，也和从前的无数次一样温暖。
    卫凝然呆呆地看着他：“你……没走？”
    褚熤低笑：“就算要赶我走，也让我吃完早餐再走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看着他憔悴的模样，卫凝然低声道，“你一夜没睡？”
    “你不也没睡？”他依旧平静地笑着，“先过去坐吧，马上就好，不过冰箱里没食材了，我还没来得及去买，今早只能吃点面包。”
    卫凝然没动。
    见她仍愣愣地看着他，褚熤笑笑，缓缓朝她伸出了手：“重新认识一下吧，我叫褚熤，是一家科技公司一个很普通的职员。我爸在牢里，因为贪污受贿被判了无期徒刑。我妈在美国，嫁了个同样很普通的华裔，组建了一个平凡的家庭。我有很多缺点，敏感，自卑，懦弱，自作聪明，自以为是，甚至连跟女孩子表白都不会，这样的我，从来就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完美，那么高不可攀。”
    卫凝然还是没动。
    褚熤继续微笑：“怎么？这样的我，你不想认识了？还是现在，知道我的真面目，你就已经嫌弃我了？”
    卫凝然猛地摇头，犹豫着伸出手，与他相握。
    掌心相触那一刹，他忽然一个用力，直接把她整个人都拉进怀里，双手紧紧搂着她的肩和腰。
    “卫凝然，给我们个重新开始的机会好不好？过去的事已没法改变，造成的遗憾也没法弥补，可我们还有将来，我不想将来也只剩遗憾和悔恨。所以，让现在的我和你，重新认识，尝试着重新开始，好不好？如果，现在的我，真实的我，已经不能像从前那样，让你心动和牵挂了，那我……一定不会再打扰你。”
    “你确定要认识真实的我么？她和你从前想象的一点都不一样，她有很多缺点，或许，认识她以后，会让你记忆中那个美好的形象全都破灭。”
    “那不是正好么？如果是太完美的卫凝然，万一又把褚熤吓跑了怎么办？”
    卫凝然被他逗得低低地笑了两声，泪水同时从发热的眼眶中流出。
    慢慢地，她也伸出手圈住他的腰，与他紧紧相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