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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此薄彼

      肖琳从心底感激谢家如此厚待自己,从日常生活中点点滴滴的家务事里,对大家蓄意逢迎,不仅自家一日三餐,洗衣清洁,打扫卫生,做得出色,且对老人格外表达感恩之心。
    宫喜鹊的双睛害沙眼,又没有及时治疗,导致眼毛倒插,常年迎风淌泪,眼圈已经开始溃烂,露出粉红的肉来。肖琳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她长期买眼药水给婆母,叮嘱其一日点三回。宫喜鹊的沙眼,单凭眼药水虽说不能彻底根除,但病情还是得到改善,冷药水点在热眼窝,至少清爽一刻,凉爽一会,畅享轻松,倍感舒服,又具备滋润皮肉,祛疹止痒,调和燥热,怡神养眼之功效,毕竟点眼药水有益无害。
    东西再小,礼物再轻,也是人情。
    宫喜鹊洗碗涮锅,洗衣洗菜,长年历月的冷水来热水去,尤其是冬天,手便冻裂得厉害,口子里溢血流脓,又痛又痒又腥臭。又是肖琳买冻疮膏给婆母涂抹。
    千里送鸿毛,礼轻情意重,表达一片孝心。
    宫喜鹊欣喜不已,在亲友面前不加掩饰地夸赞肖琳的乖巧和孝顺。
    肖琳略尽孝敬,结果不仅她自己有面子,也给老公挣面子,就连父母亲友也有面子,不但老公给她宠爱,父母给她奖赏,连亲友也给她奖励。好言好语好脸色自不必说,好吃好喝好物件独赐也不必说,单提私底下发给她的奖金,众人拾柴火焰高哦,积少成多效益显哦,就胜过一般妇女的劳动收入。
    坦率地讲,身为婆婆宫喜鹊虽说年纪一大把,儿媳有四个,孙子有一群,但家政水平还相当幼稚,受了肖琳的人情后,一根筋似的只想如何回报,既不顾虑其他儿媳的感受,也不管是做出来的表情,还是发自内心的衷肠。她回报的方式很简单,田地出产的米面疏菜源源不断地供应,家庭喂养的禽肉禽鸡源源不断地供应,甚至亲友提来的水果饮料营养品,也转身瞒开所有人,背后偷偷送到肖琳手中。家里有好吃的,或酒肉招客,她是必喊肖琳母子去同享。
    按老传教,陪客是男人的专项活动,讲究规矩的家庭,妇女是不能上卓和客人一同吃饭的。宫喜鹊自打跨进谢家门槛,做饭就是她的义务,吃饭都是一个人在灶窝里趴着吃。俗话说,撑死的伙头军,饿煞的伙头军,饭菜富余时,她便吃一样的,少时便吃残渣剩饭,不够时便揣着肚子挨饿。等她多年媳妇熬成婆,谭银河娶进门后,做饭由二儿媳顶替,她也没能享清闲,要照顾几个外孙呢。
    现在二儿媳分家了,也许是感情深厚,或者是能者多劳,抑或是黄牛好用,累死黄牛,水牛倔犟,放生水牛,宫喜鹊仍旧叫谭银河做饭待客。又要洗菜切菜,又要抱柴生火,又要煮饭炒菜,二儿媳在厨房忙不过来,婆婆却安排肖琳上卓陪客人,又敬酒,又吃肉,舍不得让小儿媳动手帮一下忙,或者生火,或者布桌,或者端菜,或者添饭。
    肖琳两手不沾油盐,双脚不踩火灰,像大户人家的娇贵小姐似的,饭来张口,心安理得由丫环伺候,碗筷要拿来给她,酒菜要端上给她,茶水要递到她手里。
    不管怀孕没怀孕,从结婚起,肖琳一直以来就享受着陪客特权。宫喜鹊从始至终却不曾上桌陪客,仍旧龟缩在厨房,要么坐在灶口旁的小板凳上吃,边吃边生火,要么站在灶台旁吃,边吃边喂外孙,像个旧社会的小媳妇一般。
    虽然还有谢清泉和谢汉在旁边陪同,但谢文,谢武和谢英却没能参与吃喝陪乐。要讲分家,肖琳不也分了吗?
    这样将儿子撇开,独重肖琳。这样将其他儿媳轻视,独尊肖琳,闲言碎语便浮出水面。人人有份是公,大家一样是平,公平就是平起平坐,平分秋色,分配落没落到实处,个人有没有份,就看一样不一样。不公则不平,不仅当事人要鸣放,旁观者也要打抱不平。
    肖琳的待遇,简直就是年轻五保户哦,她真是吃国家的,倒无所谓,但她是吃家里老人的呢!
    子女都期待父母公正持平,然而天也平,地也平,只有父母从来都不公平,往往越懦弱者,越无能者,越懒惰者,得到物质赏赐和精神恩宠最多,不是优胜劣汰,而是劣币驱逐良币,恰恰与社会生存法则相反。能干的,自力的,辛勤的,既得不到精神上的尊重,也得不到物质上的补偿,没有慰问,不给信任,反予怀疑,没有安抚,不给怀柔,反予严厉,没有犒赏,不给奖励,反予重罚。
    从这几个能干子女那儿得到的罚款,罚物,罚产,父母再通过赏赐的方式,又转化为那几个无能子女的私款,私物,私产。实行的政策,是共产主义高级公社的按需分配,需求量多则供给多,而不是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市场经济条件下的按劳分配,多劳多得,按劳取酬,贡献大则薪酬丰。
    能人干得多,懒人需求多,父母运用家庭福利的补贴杠杆,让能人干得多得到少,懒人付出少得到多,让兴家的子女受抑制,败家的子女得独厚。父母为子女谋划,追求目标是财产结果平等,通过均贫富,分福利等经济手段,确保每一个子女的基本生活有最低保障。
    少数能人创造家庭财富,积累私人财产与富有生活,大多数懒人好逸恶劳,生活不能自给自足,不愿苦干致富,对家庭与家人不负责,主动选择受穷,为降低生活成本,强求父母照顾,奢求通过家庭福利,享受富有的生活。父母实施少数服从多数的家政,让懒人分食能人的劳动果实。
    分得财物,可懒人只会享受生活,消费资金,而不会推动资金运转,创收致富,积累私人财产,吃光用完之后,又向父母伸手要福利。能人财物被剥夺,资金和人才,要么望风而逃,要么抵制抗拒。父母要分配,懒人要分食,能人要维权,家庭矛盾由此而生,争夺战打响,子女因此不和,家变斗兽场。
    得父母庇护,疼的疼到底,懒的懒一世,被父母压榨,厌的厌到头,劳的劳一生。两厢比较,坐等父母救济的子女,人格上似乎更高尚,更可贵,生活中更舒服,更闲适,甚至被视为一种特殊的本事。
    马惠兰心里不平衡,背后抱怨说:为什么她有份我没有?凭什么她多我少?大的是崽,小的是儿咧,做父母的要公心,手心手背都当肉,这才是古今正理咯,一碗水端平,一杆称持平,就是理所当然的事哦,所有人都一样嘛,平等对待,才对得住天地良心喽!
    马惠兰不被人待见,她底气不足,胆劲不肥,有意见,不敢直接找老人讲,只限向其他妯娌散播不满,叨唠不公。其实也是希望老人听到,争取同样的待遇。
    可这种方式显露了她的愚蠢,根本没有考虑特赐与殊荣,虽然赏过其功,甚或无功受禄,却是长辈所给,她不服,不甘,不忿,隐有所指,怨怼对肖琳厚,诟病对自己薄,岂不是变相谴责长辈不公不平,不正不明,诽议老人不聪无智,市侩势利,耻笑婆婆不是良母?
    真正的复杂原因,老人不会说,碍于情面,也不好意思当面说她不懂事,不温顺,不乖巧,她不可能知道的不可言传,只可意会神交的内部信息,及自己秘不可宣的心思,又不能拿到桌面上来摊牌。
    宫喜鹊说:红眼病哦,要不得呢。只要马惠兰身体,确实比肖琳柔弱,只要马惠兰做到,大家公认样样都比肖琳强,我就让她取而代之!
    只言片语而成嫌隙,婆媳两个心生罅隙,就此有些不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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