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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节

      一个唐军将领就疑惑地上来四顾周围打量了一番,指着一个骑士喊道:“你,把头盔取下来我看看。”
    普通的突厥兵不仅不会说汉语,连听都听不懂,那骑士见有唐军将领指着自己吆喝,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茫然地坐在马上。
    唐军将领就更加警觉了,向身后的军士招了招手,很快来了一队全副武装的人马。然后他又喝道:“没听见我的话?”
    就在这时,张之辅闻声赶了过来,问道:“什么事?”
    唐军将领疑惑地看了看张之辅等人,又看了看其他骑士,愣了一会儿也不敢莽撞,只说道:“我与他说话,怎地一副不搭理的样子?安北军都这么副德行?”
    张之辅面带笑意,说辞早有准备,便镇定地说道:“有些人估摸着不会说汉话的缘故,都是些粗人,你和他们计较啥?”
    “不会说汉话?”那将领皱眉问道。
    张之辅道:“三受降城的兵,有的是从灵州招募的鲜卑人,还有投奔过来的突厥沙陀人,很多都不会说汉话。”
    唐军将领一听恍然大悟,边军军镇确实有很多募兵,兵员里各族的人都有,确实不是什么稀奇事,方才倒是没想到那茬。
    张之辅笑了笑,和那将领一起走进旁边的一间屋子里,在物资出入的清单上签了一个名字。那唐军将领看了一眼,忙抱拳道:“原来您就是张总管家的,失敬失敬。”
    “哪里,带兵的武将小心谨慎一些并不是坏处。”张之辅淡定地丢下一句话。
    众军领了补给物资继续南行,前面远远的一道山脉的影子在灰暗的天边若隐若现,张之辅回头对同俄特勒说道:“过了前面那山就进入关中高原地区,按照唐朝律法边将没有皇帝明诏绝不能带兵进入关中,咱们手里的文牒就没那么好使了。一会扎营修整,晚上才启程,尽量走小道避开哨点关卡。”
    “我从未到过关中,接下来的路就全靠唐使了。”同俄特勒行了一礼。
    张之辅道:“也不必太担心,安全的路线我们早就计划好了。关中高原贫瘠,照样是人烟稀少,只要保持军纪不得擅自行动,多半是没有问题的……一旦进入平原地区之后,就得随时备战。”
    ……
    同时从安北去关中的还有一拨人马,不过这批人只有几十个,大部分是些杂役,其间还有三两个官吏加上一个老道和随从二人。一帮人押着一块石头千里赶赴关中,手上也有通关文牒。老道手里的印信更管用,有朝廷门下省的文书,从草原到关中高原一直进关中平原都十分顺利。
    他们人少又没有什么顾虑,走得就快,这个时候已经快到华清宫了。
    华清宫的官吏得到消息后便接待了这批人,杂役官吏等交接登记了事情就打发了,石头交给了华清宫的人,老道三人被安排留下等着太平公主的召见。老道号称张天师,随从一男一女也报了姓名贯籍等名目,并有画师专门为他们画像,然后用文字描述他们的长相特征等信息……这时没有照相技术。
    华清宫果然是管理森严,老道等人到了地方之后折腾了大半天还在宫门的一处房屋里,连宫门都没能进去。
    他们的各种信息先被登记造册,搜身倒是没有,因为全身的衣服着装都要换新的。三人被分开带进了三处地方沐浴更衣,先用洗涤温水从头到脚洗了个干净,头发也洗了而且被服侍他们的奴仆或丫鬟重新梳理了头发,一则让他们用比较好的形象面见太平公主,二则检查头发里没有没藏什么可疑之物,如针、毒药等玩意。洗干净了才用放了香料的水泡上半个时辰。
    到得旁晚,老道等人总算是被收拾整洁了,连鞋子袜子都是华清宫里拿来新换的,而他们随身的饰物衣服等被收去暂时保管了。
    老道对接待的官员说道:“我那乌木剑是法器,你们能不能还我?”
    官员道:“按照规矩不能带东西进去,何况是兵器?”
    “兵器?”老道几乎跳了起来,“你见过用木头做兵器的?拿来试试重量不就知道了,贫道没有法器,太平公主殿下万一让露两手,如何是好?”
    官员道为难地想了想道:“我可担不起责任……除非先把法器扯开了仔细检查之后倒还可以。”
    “祖师爷传下来的东西哪里能扯?唉,算了,到时候就说你们把贫道的法器收了没法施法。”
    不料那官员不为所动:“殿下要怪罪也无法,本官只按典章办事,绝无徇私也无渎职!”
    老道只得作罢,等着宫里的奴婢送了晚膳过来,让他们吃饱了休息一晚,明日召见。老道抱怨道:“怎么全是素的,连一块肉都没有?”
    一旁的奴婢忙道:“膳房听说是僧道中人,便准备了素食,以免犯了什么忌讳。”
    老道骂道:“道家和佛家能一样吗?”
    反正师徒三人事儿挺多,给大伙刺头一般的感觉,不过他们是太平公主要接见的人也不能太怠慢了。好不容易才消停下来,经手此事的上下官吏胥役都松了一口气。
    第二十一章 释义
    第二天上午送石头的老道张天师被通知到芙蓉殿面见太平公主,就是从宫门这边穿过湖泊上的宽桥正对面的那一幢二层宫殿。
    按日子算已是春天时节了,但腊月刚过关中的严寒并未减少,华清宫依然笼罩在白茫茫的雪中,未见有春|色的迹象。不过有温泉的地方会温暖一些,比如太平公主住的那座长春殿从名字就可得而知。太平公主年前就惦记着修这座华清宫,就是为了避冬来的,他们估计要开春后才回长安。
    前头的宦官缩着脖子忍着寒冷带着老道等人从湖泊上向前走,冻得人一路无话。不过六七和百月却忍不住东张西望,瞧着这美轮美奂的宫室雪景,特别是百月到底是个小姑娘,一双好奇的眼睛四处观赏着。
    老道提醒道:“多个心思,咱们是去见太平公主殿下,别出错。”
    进得芙蓉殿,一股子暖暖的气息扑面而来,三人都惊叹于里面的华丽贵气,百月默默地打量那层层幔帷之处侍立的许多宫女,每个人身上都穿着绫罗编织的美丽衣服。
    “啧啧……”刘七嘴里不禁发出了声音。前头的那宦官哼了一声,大抵是一种鄙视的意思。
    走了一阵,眼前豁然开朗,就到了一处十分宽敞明亮的地方,大白天的灯架上都点着许多蜡烛。这要在百姓家,晚上为了节约灯油都早早地睡了,白天还点灯非得被骂败家子不可。
    上面有个木台子,台子后面有一副又高又宽的山水画屏风,但此时屏风前的宝座空着,太平公主还没有来,周围侍立一干宫女宦官。
    带着他们进来的人说道:“道长在此稍候,殿下一会就到了。”
    老道撸|着山羊胡装作仙风道骨的样子微微点头以示回答。可惜他那随从刘七实在不配合,大咧咧地指着一幅画的裱框道:“该不是金子做的吧?”
    老道:“……”
    刘七一面说一面瞅着那画框往前走,想凑近了瞧,不料“哐”地一声撞到了摆在墙边的一张大案,他的个头大一撞之下力气不小,偌大一张结实的木料大案撞得直接挪了位置,摆在上面的一个瓷器瓶子摇摇晃晃地眼看就要摔将下来。
    “啊!”周围的人都忍不住发出声来,一齐目瞪口呆地盯着那摇晃的瓶子,就算站得最近的现在要去救都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摇晃了两下,总算是一头歪了下去……“哐”地一声碎成了瓷片。
    刘七的脸顿时变成了猪肝色,哭丧着脸看着老道。
    一个宦官怒道:“懂点规矩么?!不知礼数随便就能治你一个不敬之罪!”
    老道忙道:“劣徒没见识,不慎摔坏了东西,一会等殿下来贫道向她请罪。”
    就在这时,台上的一个宦官走了下来,下面的宦官急忙住了嘴,恭敬地叫了一声“鱼公公”,现在这个宦官的品级比较高一点。他不是鱼立本是谁?
    鱼立本道:“不就是一个瓶子么?什么事儿都去劳烦殿下,还要咱们干什么?叫人来把碎片收拾了,这事就到此为止,道长是殿下要召见的贵客,不得怠慢。”
    宦官们忙恭敬地说道:“是。”
    老道向鱼立本道谢,又瞪了刘七一眼,刘七低头不言,老实了许多。这时几个人把老道他们大老远运来的那块石头给抬进来了,还在地板上垫了一块红色绸缎,然后把石头放在上面。
    又过得一会儿,就见一群人前呼后拥着一男一女两个衣着华丽的人从帘子里进来了,但见那艳丽的女人浓妆盛服,大红色的拽地长裙,一身珠光宝气,就算是没见过太平公主本人,此情此景见着这么一个女人任谁都猜得出来是她了。她的身边还有一个穿着紫团花锦袍的高大男子,饱满的额头、沉静的眼神、面色有些黑,眉宇间的英气内敛,走起来路来步伐十分沉稳,老道一见心下就一怔,猜测此人便是薛氏,感觉不是个善茬。
    鱼立本急忙迎了上去,腰弯得非常低,然后在太平公主耳边轻轻说了句什么。老道心想:恐怕是说刘七打破瓶子的事儿?
    果见太平公主不经意的目光从刘七身上扫过,并不提那事儿,径直就走到了宝座前,薛崇训忙上前轻轻扶住她的手,她霸气地正身一坐,一拂宽袖,一股摄人的威严从上无形中散发出来。
    老道带着两徒儿上前两步,拜道:“山中贫道拜见殿下。”
    “请起,还不给道长搬个坐的?”太平公主随和地说道。
    老道发现太平公主身边还有个眉清目秀穿道袍的女道,心说太平公主肯定也对道教有些兴趣,这才带个道士时刻侍奉左右。
    这时太平公主看着殿中的石头问道:“上面出现的是什么字?”
    鱼立本伸长了脖子瞧了一眼说:“奴婢不认识那种字,有点像上古先秦时的篆体。”
    太平公主又看向老道,老道忙起身说道:“一共四个字,后面两个字解出是‘河东’,可前面两字老道也不解,正琢磨呢。”
    薛崇训一听河东两字就提起神来,他的籍贯就是河东,自然对这两字比较敏感,看来这块石头显然和政治|挂勾了,不是关于自己的是什么?
    太平公主道:“鱼立本,你去叫几个博学儒士过来瞧瞧。”
    “且慢!”老道忽然说道,“贫道却不是认为华清宫的博士学识不够……”他一面说一面掐指一算,正色道,“天意如此,让贫道不能解开前两个字,便应顺其自然不可强求也。”
    “怎么个顺其自然?”太平公主见他故弄玄虚也不急,饶有兴致地问着。
    老道说:“当它该解开含义之时自然就开了,便为顺其自然。何不等殿下回到长安后,让朝中文武一起看看,千官百僚总归有人博古通今,不是就自然而然了然么?”
    太平公主略一沉吟,顿时笑了出来:“有意思,正是自然而然才有意思……”
    薛崇训面无表情,可心里却骂起来:他|妈|的说了一堆废话弄了这么一阵玄虚不就是出个馊主意么,拿到满朝文武面前解,不就是为了造势?
    太平公主笑道:“你和张仁愿认识多久了?石头从山中发掘而出,可是张仁愿上的奏章。”
    老道说道:“此前并不认识,贫道发现了这块奇石,情知非同小可,便就近报了官,张总管因此才第一次和贫道见面。张总管见了奇石后说既然奇石是贫道弄出来的,就该贫道送到关中来,于是就能有幸见着殿下了。”
    太平公主的样子看起来自然不怎么信他的话,最不可信可能就是这老道和张仁愿素未相识的说辞,不过这事儿真真假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什么用。她也如老道一般玄虚地说了一句:“你与张仁愿是故交好友也罢还是刚刚相识也好,他让你来送这石头,那你怎么解这几个字也和张仁愿有关系的。”
    “是,贫道定会慎重考究它们的释义。”老道煞有其事地应道。
    太平公主很满意地点点头:“那你们就先在华清宫住一段日子,等我们回长安之时你要随我一道回朝当着大臣们的面拿个说辞出来。”
    她对老道说罢又转头看向坐在旁边的薛崇训:“崇训在华清宫呆得腻烦不,想回朝了么?”
    薛崇训心下一琢磨:我要是急着回长安,那不就是急着想对着满朝文武表明野心?他想罢便说道:“今年的气候额外寒冷,华清宫有温泉确是过冬的好地方,不如等开春气暖之后才回去罢。”
    “也好。”太平公主微笑着点点头。
    老道侧耳听着母子俩的对话,又执礼道:“冒昧请教,殿下身边的道长出身何派?”
    “与你何干?”玉清冷冷道。
    老道尴尬地愣了愣说道:“并不它意,只是随意请教,不愿说就罢了。”
    太平公主笑吟吟地说道:“她只是一心要炼丹修成仙道,于其它事并不关心,恐怕也没兴趣与道长议论道法。”
    “修仙升天?”老道摸|着山羊胡笑了出来,又摇头叹息了一声。
    太平公主好奇道:“怎么?莫非道长另有高见?”
    玉清忍不住说道:“此道贼眉鼠眼故弄玄虚不过为了与殿下套近乎,我看多半是沽名钓誉的假道士,无须与他多说。”
    薛崇训听到这里嘴角也露出了一丝笑意,如果不是自持身份几乎想拍手叫好了,也只有玉清这样不善虚套的人才能当面说这般难听的话,不过听起来倒是娇|憨实在。他又扫了一眼那老道士的两个随从,也没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不过他注意到那个小萝莉长得还挺可爱,跟着一个猥琐老道士和一个长相奇怪的汉子,身在这么两个老光棍中间,也不知会搞些什么。
    反正薛崇训是完全不信眼前这个老道士有什么信仰或者仙法的,正如玉清的那口话就道出了他的看法。但是他也懒得和那三个人计较,既然母亲想借此做点事,为什么要干预呢?
    第二十二章 刺客
    每当夜幕降临人们忙完了一整天准备歇息之时,正是突厥奇兵开始新一段征程的时候。进入关中平原地带后他们便一直这样昼伏夜出形同鬼魅,或许他们已经是一群鬼魅欲神不知鬼不觉地去别人的卧榻之侧。
    隐秘行踪是最重要的事,所以有时候也会走错路,不过一到白天主力潜伏后便是随行的汉兵斥候装扮成旅人在周围探路纠正路线的时机,然后队伍在“司南”的辅助下进入正确的行军方向。
    同俄特勒与张之辅合作之下让队伍在前两天成功绕过了粟邑,那地方地形复杂,是高原地区与关中平原接壤的地带,并有关中军驻防。突厥兵摸过这段路简直是在提心吊胆中度过的。
    现在他们准备“偷渡”的地区是奉先县,此处也是一个坎,因为同样有关中驻军警戒。虽然驻军数量及地形不如粟邑,但对于奇兵来说更大的困难是人烟越来越稠密。奉先可不比前阵子那人烟稀少的高原山地,这里已完全进入关中适合农耕的平原地区,到处都有平民百姓,就是在白天想找个隐秘的地方潜伏都比较困难。
    好不容易熬过了一个白天,一到晚上人马就开始行动。同俄特勒显得有些心神不灵,大约游牧族出身的人直觉比较敏感,很容易通过细节嗅到危险的气息,他忍不住对张之辅说道:“白天咱们休息的时候已经被发现了,路上会不会遇到伏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