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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月枝头的猛禽(6)

      第二棵大树冠上,并未掉下毒蛇,砍伐之前,仅一只黄如橙皮的箭毒蛙,张着四只透明果冻般的小爪,趴伏在核桃壳一样粗糙的树皮上,对我毫无让开之意。
    砍倒一棵如此粗大的活树,需要抡板斧六百次以上,我这会儿的手感和准确度,早胸有成竹。毒蛙如此跋扈,不肯让开,并非出于倔强和懒惰,而是它居心叵测。
    这只箭毒蛙,最希望没有锋牙利爪的动物舔舐自己,或对方身体裸露出植皮,和它充分接触。这种接触绝非亲密,而是生命力最沉重的代价中毒身亡。
    鬼猴吹杆儿里的木刺,涂抹的蛊毒,应该就是毒蛙皮肤的表液。我本想一板斧抡去,将这只渺小却很卑鄙的东西拦腰截断,可又考虑到,击中它的瞬间,多会溅出大片的肉浆,万一喷溅到自己身上,中毒的可能性很大。
    毒蛙对板斧和人心的认识很浅陋,它以为,只有死在自己毒液下的动物,才会彻底明白,它所惯用的这种既省时得利,又见不得人的阴招。
    我用斧韧磕在毒蛙屁股下的树皮上,瞬间发力,猛得斜上一刮,犹如反弹迎面而来的网球,将毒蛙重重拍抛出去。这个小东西的有恃无恐,被抛甩到半空时,才显得毫无分量。
    毒蛙被拍飞起来的瞬间,那上抓下挠的无助丑态,还没比划尽兴,就一头栽进十米远的水中。虽然摔进水里比摔砸在坚硬的横木上好很多,但我板斧利用手腕翻动时产生的拍击力,也足以使它五脏震裂,脆骨歪折。
    海魔号的船,应该启航朝这里靠近了,为了在那些更善于厮杀的海盗出现之前,我们悄无声息的离开这里,我把晾晒兽肉和置身森林伐木的工作同时进行,两种危险叠加起来,使我冒险死亡的概率增大,但在时间上,却可以争取到一半。
    经历过豹猫群在山洞哄抢食物,我深知这座岛林的悭吝。你想拿走它的东西,远非狩猎之后扛起猎物就走,回到家里安心吃喝。
    晾晒食物也是要付出代价的。我本该在大船上,和芦雅伊凉一起,守护预备储存的鳄肉两天,然后再花费两三天时间,用来砍伐必须的木材,这就导致时间严重滞后。
    大船若无法发动,我们只能依靠桅杆,借助眷顾生命的海风,将大船一点点吹向有国家的海岸。然而在这个时间差上,我们至少要和海魔号差开五天时间。
    靠桅杆做动力的船,在夜间行驶最安全,不必担心雷达声纳,探测到大船旋转的马达,可这样一来,航速就很原始,很缓慢。
    海盗船在人烟稀少的公海,若是见到一艘航速如此寒酸的大船,定会像流氓在无人的夜街发现一位醉酒后行动迟缓的裸露少女般,滴涎着口水跑来猥亵。
    货轮和客轮的速度,也是相当的快,海魔号要打劫它们,就得把动力改装,好比想追咬羚羊,就得有狮豹的速度。
    我对大船的运行操控有过观察,利用内燃动力,是可以将大船启航,但人员的配备与训练,至少要花掉两个星期时间。也就是海魔号出现在岛屿附近时,我们这艘多由女人组成的生涩水手的大船,正好从它们雷达的扫描区经过。后果可想而知,会有怎样的追逐与反追逐的炮火连天。
    唯一可行的方法,就是挤压时间,使靠桅杆航行的大船,在月底到来之前,足够五日以上,脱离这片海域。
    大船的甲板,鲜肉铺满大片,已经成了血腥气味儿的扩撒源,对于森林中那些无法预知的危险,形成了一种欲望诱惑的召唤。而我抡着大斧的伐木声,就像钩杆儿搅动出的水花,指引着危险朝自己逼近。
    这种危险,就是争取时间的代价,我不能每砍一斧就停下来爬上树,用望远镜看看,有无危险靠近。最大的希望,全托付在趴炮台上握着狙击步枪的两个女孩。
    她们的枪法,尤其是芦雅的狙击天赋,从顺利的击杀赤尾鲐,便可以看出娴熟。前日险些死在她乌龙子弹下,现在这种危险的概率也大大降低。
    我尽量挥舞着双臂,希望午饭前,筏倒二十根大树。甲板上不断传来狙击步枪的促响,每次击杀掉一种潜伏着靠近我的危险生物,芦雅或伊凉都对我做一个专业的手势,告诉我继续伐木,危险清除。
    此时的远程保护,并不是每一颗子弹都得取走一个生命。下船伐木之前,我告诉她俩,尽量轰赶出现在四周的猴群,让这些活蹦乱跳、唧喳叫喊的鲜活诱饵,逃散的越远越好,不到万不得已,切勿将哺乳动物射出血浆。
    这种办法,对中性攻击型动物,一定程度上有效,但那些胃口比较大,横行一方惯了的凶恶野兽,毫无妥协可言。它们才不理会被轰赶走的猴群,而是直接循着沉闷的伐木声源,激动不已的靠拢过来,展示土着优势中的蛮性。
    自从那夜暴风雨,将我们的意志强奸,肆意把我刚夺取的沧鬼大船冲积至此,就深深激怒了我。沉默的智慧,配合尖锐的打击,是这些年来我在血腥杀戮中,在反抗命运不公中发泄愤怒的必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