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好，打扰两位了吗？”
    从船舱里走出来，一身中世纪贵族装扮的吉尔斯手拄拐杖，摘下帽子放在胸前微笑道。
    卫臣和胡小九同时朝他看去，后者小声道：“我累了，先回房间休息。”
    然后独自离开。
    卫臣看着吉尔斯，淡淡道：“有何指教？”
    “没什么，就是见今晚美景当前，正是喝酒谈天的好时机。卫先生，有兴趣陪我喝几杯吗？”
    卫臣点点头，他想正好趁机套套吉尔斯的话。
    吉尔斯打了个手势，甲板上陆续有水手抬来了桌椅，端来了美酒和美食，片刻后便已经布置妥当。
    请卫臣坐下之后，吉尔斯亲自拧开了瓶盖，替卫臣倒上一杯红酒，微笑道：“来，尝尝我的珍藏。”
    卫臣喝了口，他可不比威灵顿，不懂得品酒。反正红酒在他喝来都是一个味道，也没有太多想法。
    吉尔斯浅尝了一口，又吃了颗牡蛎，然后作势让卫臣也尝上一颗。
    卫臣好奇道：“我以为你们不会吃这些东西。”
    吉尔斯哈哈一笑，道：“确实，我的许多同类根本不会享用除了人类之外的食物。不过在很久以前，有一个教会我享用这些美酒美食，尽管品尝过它们之后，我大概会有些消化不良。”
    “可不能否认，无论酒还是食物，都是你们人类了不起的发明之一。通过不同成分的组合，居然可以创造出无数的味道，这真是让人惊讶。”
    卫臣看着他道：“或许你们可以尝试更换一下食谱。”
    吉尔斯摇摇头，“那是不可能的，我们以人类为食，并非出于嗜好或是对某种味道的追求，而是为了生存，卫臣先生。”
    卫臣无言。
    “就像你们以牛羊为食，同时还要摄入各种维生素的道理一样。你们需要从这些食物中淬取能量，以维持生命系统。我们也是如此，只是我们的食谱比较单一而已。”
    卫臣点头，“确实单一，那这样说来，我们这两个种族，根本就是不可共存的。”
    “谁说的。”吉尔斯笑了起来：“你们人类的食谱比我们更加宽广，天上飞的，地上爬的，海里游的，你们几乎无所不吃。虽然因此很多物种已经灭绝，可不见得所有生物都因为成为你们餐桌上的美食而彻底消失呀。”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据我所知，我的同类对于彻底抹杀人类并无兴趣。杀光了你们，我们只会饿死而已。所以请你放心，你们人类会世代延续下去，只是未来，大概会有不少人被圈养起来吧？”
    卫臣手上的酒杯突然粉碎，酒洒了他一身，可他浑然末觉，只是瞪着吉尔斯，眼神如刀似剑。
    “哪怕你杀了我，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吉尔斯耸肩说，“我听说你们从瑞士那边过来的，那边有些计划正在进行，我想你已经听说过乐园了吧？”
    卫臣当然知道乐园，在那里他们救出了莎莎的弟弟。
    “乐园计划，就是圈养人类的其中一个项目。其实我觉得这也未尝不是个解决之道，试想想，你们人类可以在乐园里得到保护，并且可以享用以往的物质享受。除了在必要的时候，成为我们餐桌上的食物而已。”
    卫臣冷冷道：“没有人愿意成为你们餐桌上的食物。”
    吉尔斯笑道：“或许吧，但并非所有人都像卫先生一样，有足够的反抗力量。而普遍的现象是，大多数人类无法决定自己的命运。”
    “卫先生不妨这么试想一下。”
    “当我们的势力变得更加庞大，庞大到连幸存的国家政府也不得下屈服的时候，你觉得这些国家，会不会跟我们进行某种程度的合作？”
    卫臣全身一震，双眼电芒四射。
    “不用这么看我，我说了，并非所有人都能够像卫先生这般有勇气。更多的人，特别是那些政客，他们只是一群怕死的低等动物。”
    “如果他们意识到已经没有希望的话，他们会走上你那条所不乐见的道路的。”
    卫臣猛的站起来：“但总有一些人会站出来的！”
    “没错，我也相信这一点。纵观人类的历史，无论哪个国家，哪个种族，总不乏出现英雄。他们敢于对抗，无惧牺牲。”
    吉尔斯伸手指了指卫臣：“就像你，但你要明白，卫先生。无论哪个时代都不缺乏英雄，可蛆虫更多。而可悲的是，你们人类文明的基石里，恰恰是由这些蛆虫组成的。”
    “它们基数庞大，大到可以淹没那些敢于站起来的英雄们。”
    卫臣胸口起伏，大声道：“不，我不认同你这个观点。没错，人类的确有很多糟糕的地方，但我相信，我们这个种族还没有遭到无药可救的地步！”
    吉尔斯微微有些恍惚，仿佛在悠久的岁月之间，也曾有人对自己大声说过，“我相信他们，正如我相信上帝的选择！”
    “何曾相似。”
    吉尔斯喃喃道。
    “什么？”
    “不，没什么。”吉尔斯摇摇头，点了点桌子道：“别激动，坐下来吧卫先生。”
    卫臣犹豫了下，才坐了回去。
    吉尔斯看着海上明月，眼神变得深远起来。在久往时光中的某个夜里，他也曾和那个女孩这么讨论过两个种族，那个女孩就像眼前这个年青人一般，坚信着人类身上仍有可以闪光的地方。
    “只是那片刻的闪光，不足以照亮整个种族的全部啊……”吉尔斯摇摇头，对卫臣说，“不管你相信与否，事实上我对人类，亦或是我的同胞并不关心。”
    “我之所以会在这里，是因为我要去做一件私人的事情。所以你才可以上船，才不会被安洁丽娜撕成碎片。”
    吉尔斯举起酒杯，朝着身后某个方向微微致意，淡淡道：“天知道那个女人有多么想撕碎你们，不过只要我在这条船上，她就不会这样做。”
    “所以说，你是中立的？”卫臣一愣，“这可和我的认知有些出入。”
    吉尔斯微笑道：“你认为我们是什么？我们也是生命体，只是和你们的结构有所不同而已。可我们也是拥有独立的思想，因此在同类里，出现一两个像我这样的人并不出奇。”